我此刻只想斬人。拚生拚死惡鬥一番,才解決了那隻不曉得該怎樣讀的怪物,居然我們要空手而回?我一下子怒火中燒,連肩膀的疼痛都忘記了,狠狠在棺材邊搥了一拳:「點解會咁?我地唔係入左生門咩?」
 
堂哥沉默著彎下腰,仔細地檢視著棺木內部。他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在棺材裡摸索著,最後還是脫下了手套,搖頭道:「冇暗格。」
 
我無法相信眼前的一切。無數的疑惑及可能性湧到腦海之中:有人拿走了?我們進錯了門?本來就沒有那件東西?我握緊拳頭,思緒一片混亂,話也說不出。堂哥一面呆滯,顯然連他都沒想到會是這樣。
 
「唔好諗呢樣野住,」列天欣憂慮地輕聲說道:「你地身上既傷……要快啲處理先得架。」
 
堂哥僵硬地點了點頭。幸好他帶備了足夠的急救用品,便替我和他自己進行了簡單的包紮。他身上雖然有不少傷口,但都很淺,就是出血量稍微有點多,反而令我驚訝的是他身上原本已有很多傷疤,有些看起來才癒合一個月不到;我則主要是肩膀那道咬傷比較深,但也沒有嚴重到要儘快送院的程度,起碼我自我感覺還好。好吧,我坦承我是特意在列天欣面前逞強,不過傷勢比我預料之中確實好得多了。
 




處理傷口後,我向堂哥問道:「到底你想要果樣野係咩黎?」
 
其實從一開始,到現在,我還是不能理解他尋找那樣東西的原因,他自己也不曾清楚解釋過,我甚至連那是什麼東西都不知道。看他身上的傷痕,想必他已經追尋了很久,也絕對不是第一次闖進這種地方。到底是什麼樣的責任,逼得他要三番四次去拿性命作賭注,深入龍潭虎穴,只為了一樣東西?
 
「唔知,我都冇見過。」他低聲說道,目光落在棺木上頭,臉上是難以掩飾的倦意:「如果係有人攞左,咁應該係好耐之前已經攞左。咁既情況之下,我無可能繼續搵落去。」
 
我又是一陣氣憤,用右手捉住他肩頭喊道:「搵搵搵,你到底係度搵緊啲咩?點解要一直搵落去?今次如果唔係有我同列天欣跟埋黎,你早就死左係度喇!醒下啦,你係個普通香港人黎架咋!」
 
他輕輕揮開我的手,好像沒聽到我在對他怒吼一般,站直了身體,慢條斯理地說道:「我地而家出去。」
 




我還想發火,但列天欣卻在此時捏了捏我的手,以警戒的眼神看著我。我只好嚥下這口氣,眼看著他已經走出了洞口,只好跟在後頭。這條通道我來回跑過好幾遍,大概知道從洞口直到拐角位有多長,但在三個人誰都沒有說話、只在靜默地向前行走的情況下,感覺這段路竟漫長得令人疲乏。
 
我們拐了兩個彎,手電筒就照到前面有異樣。堂哥走快幾步去看,低聲說道:「係右耳室。」
 
我們經過右耳室,回到了左耳室,那個堂哥挖出來的洞隱隱透出昏暗的霞光。列天欣小聲說了一句:「就快到六點。」
 
在鬼門關前繞了一圈,我貪婪地吞吐著雨後的新鮮空氣,這才知道能夠自由自在地呼吸都是一種幸運。我們沿著自然教育徑走回馬路邊(不過我和堂哥都脫了血跡斑斑的上衣,兩個人上身裹著一大堆繃帶,看起來一定很滑稽,還好沒有遇到其他人)。
 
德叔沒多久就駕著車出現了,他看到我和堂哥都受了傷,稍微有點吃驚。我們上了車,列天欣就把剛才的經歷一五一十地跟德叔。在說到我們遇到的不是握機陣而是八門陣時,我看到德叔的臉色蒼白得嚇人。再說到我們跟那隻猲狙打鬥時,他更是連方向盤也幾乎握不穩,神色帶著幾分歉疚。
 




「我唔應該比你地去。」德叔如同歎息一般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沉聲說道。
 
「德叔,」我奮力壓下怒氣,強裝鎮靜地問道:「其實你知唔知你同堂哥搵緊既野係咩?你地係咪淨係聽到傳聞就攞命去搏?你知唔知如果今次唔係我同列天欣都係度,你個仔好有可能死無全屍。」
 
德叔不語。堂哥卻在前座開口說話,聲音沒有一絲情緒起伏:「寇臨,你唔好再講喇。」
 
我冷笑一聲:「即係你會繼續拎條命去玩?」
 
堂哥靜了十來秒,說道:「如果可以做到我地想做既野,我條命並唔緊要。你根本唔知我地要做既野係咩,你冇資格阻止我。」
 
我一下子哽住了說不出話,又氣又無話可說。確實,我對他們正在做的事毫不知情,我不知道《錄圖真經》、《三皇經》,還有他們與什麼茅山上清派的恩怨有多重要,我只知道他們一個不小心都會死無葬身之地。難道這些,比自己的性命更要緊嗎?
 
列天欣抓住我的手,看著我搖了搖頭,示意我別再說話。我把頭扭向一邊,此時車子已接近堂哥家,我遠遠就看到一條極其熟悉的人影站在那邊,看著我們駛近的車子。
 
「老豆!」我驚呼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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