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隱藏係香港地底既秘密──點解要我去發掘？: 唯心論

堂哥也表示沒有異議後，列天欣就深深呼吸一口氣，拿起紙筆走到離我們稍遠的地方，背向著我們就在寫寫畫畫。我輕聲問堂哥道：「佢咁樣就解到陣？」
 
「唔係，佢而家只係企圖算我地既生路係邊。」堂哥凝視著列天欣的背影，喃喃地說道：「好似打機咁，真正要解陣，就係直接硬撼打爆機，而佢就係google緊攻略，睇下有冇得直接跳過硬撼既劇情。」
 
我似懂非懂，又問道：「其實我真係唔係好明到底你地係做緊啲咩，係道教野？風水？算命？定係乜？」
 
「有分別咩？」堂哥回過頭來定定地看著我，臉上表情很微妙，辨不出是什麼情緒：「係呢個世界，呢啲野只會用兩個字總結：『迷信』。的而且確，我地係做緊啲迷信既野，但係迷信，就係力量既源頭。」他向列天欣的方向擺了擺手：「好似佢咁，佢信會算得出，就會算得出。我信有《山海經》既怪物，所以佢地就出現左係其中七道門後面。信，則有；不信，則無。」
 
我不太明白堂哥跟我說這麼一大段話的意思，但總感覺他有點不勝唏噓，只能茫然地回應：「咁點解我地唔可以唔信有呢個八門陣？」
 




「你可唔可以唔信你係人？唔得。就係咁簡單，潛意識唔係人類所能控制。」堂哥難得地露出疲憊的神色，他半低垂著頭，不曉得在看什麼：「有啲野，唔想信，就唔好知。但係有幾多野係真係可以撇得甩？」
 
我聽著他的話，想得入神。我並不是沒有聽過唯心論，但一直以來我都很不服這個理論：難怪一個人從來沒見過月亮，月亮就不存在嗎？如今想來，確實，對於那個人而言，月亮是不存在的。我們之所以認為有月亮存在，是因為接收到月亮的訊息。不對，如果月亮不存在，我們怎樣接收到它的訊息……好像也不對，如果我們不知道有月亮，對我們來說這個世界確實會沒有月亮啊！好混亂啊！老天爺！救救我！
 
「寇臨。」
 
我正痛苦地夾在唯物論與唯心論之間，冷不防被堂哥的叫喚拉回現實。我呆了好幾秒，才意識到他叫了自己的全名。
 
他沒有看著我，只是盯著自己的手，緩慢地說道：「身為你既堂哥，我應該勸你唔好諗咁多，繼續翻自己原本既生活；但係另一個角度黎睇，我又希望你儘快了解到自己應該企係邊個位置。我將兩個選擇都同你講哂，你自己揀一個。」
 




「冇第三條路揀？」
 
「冇。」
 
昏眩的感覺又襲來了。我還是不懂他的意思，但他好像很理解我現在的感受，伸手拍了拍我肩膀，沒有再說話，起身走開了。我按揉著太陽穴，竭力苦思著他說的話。兩個選擇擺在我面前，就好像《Matrix》裡紅藍藥丸的抉擇。我不明白，這一切本應該與我無關，讓我選擇的話我當然會選擇撒手退場，但是我卻不知為何自願走到了這一步。心底總隱隱覺得整件事不是我原本所想像的那樣，感覺就像落入了蛛網，被逐漸縛緊而無法逃離。有人問過我人類到底有沒有自由意志，我想都沒想就答「當然有」。可是現在的我，卻體會到一種身不由己的感覺。
 
小說裡頭的人物是不是經常有這種感覺？總是遇到湊巧的事，總是有奇怪的想法植進腦內，總是不由自主地陷入一個巨大的局裡。難道我也僅是個小說人物？
 
我下意識地看著自己雙手，骨節分明，紋理細膩，真實得可怕。這不是虛幻的，這是實實在在的。我又開始想得入神。
 




天啊，我究竟在想什麼？醒醒，寇臨！我現在還在古墓裡頭！
 
我猛力搖了搖頭，想甩開這些無謂的想法，抬起頭來，列天欣還坐在那裡，堂哥則在一道門前駐足察看。我的頭腦現在竟不可思議地鎮靜：其實找出逃出八門陣攻略的機率並不小，我要相信能找到出路。而我現在可以做的，就是補充體力，無論找不找到生門也好。我不知道堂哥說的那些《山海經》食人怪物有多可怕，一旦要面對，我也不會就這樣放棄等死。
 
我不想死在這裡。
 
我吃了書包裡最後一排巧克力，喝了些水，感覺身體舒服了點。此時列天欣已停住了手，慢慢站起身來，轉向我們，捏著手中的紙，臉色無比凝重：「我諗我搵到邊道係生門喇。」
 
我和堂哥安靜地看著她。她伸出微顫著的食指，指向我身後那道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