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愕然地看著堂哥一臉疲憊的樣子,他正負著一個長型的黑箱,看不出是什麼東西。他揮了揮手:「比我入去。同埋你今日唔好去打波。」
 
雖然不知道他如何得知我今天要去打球,但我沒問,側過身來讓他入內。他解下那黑箱,塞到我手中,然後便在門邊脫鞋,說道:「呢個就係埋係果度既野。」
 
「吓?咩黎架?」我掂了掂那黑箱。唔,份量不輕。
 
「你打開黎睇下咪知。」堂哥逕自坐到沙發上。我把黑箱放在地上,摸到箱邊有拉鍊,拉開一看,是一把漆成黑色的五弦琴。說是五弦,其實只剩下一弦完好,其他四弦已斷。琴面陳舊,隱約可以看到曾繪有一隻奇獸,但已褪色。我摸不著頭腦地看向堂哥。
 
「共鳴箱入面本身有舊尾指骨,不過已經比我處理左。」堂哥面無表情地說道:「呢把琴上面畫住玄武,宮徵角商四弦都斷左,再加埋尾指骨同有人作法,呢把琴就變成一件水器。」
 




「水器?」
 
「呢個你唔使明。總之個局已經破左個缺口,個人好快會搵上門,你保管好把琴,如果有人黎你屋企叫你還翻件野,你就比把琴佢。」堂哥揉了揉手腕,他左腕上頭有一處不自然的瘀黑。
 
「我想知道發生咩事,同埋你手腕咩事?」
 
堂哥神色微變,他闔上眼睛片刻,方才悠悠開口:「果日我等到天黑就過去掘野。如你所見,我掘到呢把琴。以我既能力仲未能夠破果個人施既法,所以我拎把琴翻屋企向佢(我想,堂哥是指他父親)請教。
 
「佢同我講話把琴係清朝蔡岷山既陪葬品,蔡岷山係個極出色既術數家,呢把琴本來就係佢造出黎要平衡佢墓室既五行。佢同我諗方法破法,過程我唔多講,呢度既瘀傷就係後遺症。」堂哥舉起手腕,繼續說道:「法一破,果個人自然會感覺到。佢應該會去搵你,你只需要還翻把琴比佢就得,唔好同佢講咁多野。」
 




我見堂哥臉色嚴峻,便應諾了,把琴收到房間裡。轉出客廳時,見堂哥正怔然盯著地板,好像在想什麼似的。我走近他問道:「咁樣……學校係咪就冇事架喇?」
 
他如夢初醒地猛地抬起頭看向我,緩緩點了點頭:「果個人知道我地呢邊有人破到佢法,佢就會收手。每一次破佢法都會傷到佢元神,佢唔會敢搵命搏。」
 
「哦……你唔留低睇下係咩人?」
 
「冇咁既必要,我遲早都會見到佢。呢件事本身唔關你事,你就當發左個夢啦。」堂哥站起身來,背起背囊便往門口走去。我有點訝異,又沒來由地感到慍怒,還沒決定好該說什麼,堂哥已經拉開鐵閘出了門。我呆在原處片刻,才掩門鎖好,腦裡思緒紛亂。
 
我難以理解堂哥的話。想起小時候與堂哥關係尚算不錯,那時他還有幾分人味,現在就活脫一個機器人。疏遠了這麼多年,即使有交集也只是在家庭聚會上打過招呼而已。在家庭聚會上,他多數向長輩請過安後便獨自坐到一邊去,有時在看書,有時在用手提電話不曉得在做什麼。我初時還會過去跟他說話,但他都不怎麼搭理,我漸漸也失去了興趣。
 




真不明白為什麼當日在學校感受到強烈煞氣時會突然想起他,不過既然學校的問題已解決,那樣也不錯。大概是我第六感的引導吧?
 
在沙發上坐了片刻,電話鈴聲響起,我這才想起我放了朋友飛機。一番道歉過後,我苦笑著把電話塞進褲袋裡。然後走進房間裡,凝視著擱在床邊的黑箱。我伸手輕輕撫挲著粗糙的木質表面,感覺有種異樣的氣場在身畔游走不定。
 
正想得出神,門鈴再次響起。我猛地從沉思中清醒過來,望向大門,心道:唔通堂哥漏左野冇拎?便走去開門。
 
這一次,是個年輕女人。
 
她說不上是絕代美人,不過眉目間自有一股難以描述的嫵媚,白淨細巧的臉龐上掛著一抹溫和的笑容:「你好,我係黎攞翻啲野既。」
 
我愣了幾秒才回過神來,意識到她所說的便是堂哥交給我的黑箱。我揚開眉頭:「水器?」
 
女子微笑不語,亮燦燦的眼睛直視著我。我被她看得發毛,轉過身去到房間裡取過黑箱,交給那女子。那女人接過後,問道:「敢問破法者何人?」
 
我正想回答,忽地想起堂哥的叮囑,便搖了搖頭示意無可奉告。那女子嘻嘻一笑:「睇黎落左封口令。咁冇辨法啦,有緣再見。」




 
她抱著沉甸甸的黑箱略一欠身,便急步離去。我鎖上門後,摸出手機通知堂哥五弦琴已被取走。他很快便上線看到我的話,但沒有回應,又離線了。我捏著電話盯了幾分鐘他都沒有再上線,便狠狠把電話丟到床上。腦海裡又是一片混亂的思緒。
 
過了幾天學校的裝修工程復工,這次再沒有出現意外。就是這樣,一切都彷彿重歸軌道。開學之後,我向幾個朋友提起這事,他們都是一臉不可思議。沉迷於各類神秘物事的列天欣甚至還要求我約我堂哥出來見面,我本來也猶豫著要不要請他吃個晚飯當謝禮,但他回絕後,我也只好放棄。
 
啊,說要長話短說,想不到還是成為長篇大論。回到現在吧,我望著列天欣給我看的新聞,忽然又想起了堂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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