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故] 我要踢港隊!: 四十
「嗚 ... 嗚 ... 嗚」
和絢的陽光灑在草地上,我卻抱著膝在白線旁低泣著,反差真大。
「喊咩姐你。」
很熟悉的聲音,不用抬起頭也知道是她。但從她的聲線裡,我猜想她也有哭。
「快啲起身。」
連答覆的機會也未有,她已經強行拉著我的手臂,一邊想要我站起來。
「咪咁婆媽啦,喊喊喊。你地踢得好好呀。」
我終於肯正視她,從她的瞳孔裡,我知道她是在說實話。我們真的踢得很好。
「喂,影張相啦你兩個。」隊長臭雞拿著即影即有相機對著我倆說。
靜華站在我身旁,輕輕的翹著我的手臂。
「三,二,一。笑。」
我用力的擠出一個笑容。
「咔嚓~」
*
我們肩並肩排成一直線,我的左右手都分別擱左嘉明和古仔的肩上,站在中圈那邊,默默的站著。我凝望著隊長的身影,他把球輕輕的放在十二碼點的白色圓心上,然後徐徐地向後走了幾步,正視著籠門。
經過了全場的比賽,雙方也盡力奔跑過、進攻過、防守過,可惜依然是互無紀錄。
「第一球等我黎啦。」
要以十二碼來定勝負了。
當我們剛剛都正在猶豫不決的時候,隊長就是帶著堅定的眼神對我們說。是因為誰也想不到要去到互射十二碼的階段,還是誰也不願意扛上第一個主理十二碼的壓力?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臭雞挺身而出說要第一個主射十二碼,是擁有著隊長應有的承擔與風範。
「嗶。」
臭雞叉著腰,看似是深呼吸了一下,就向前跑了起來。
這一幕收錄在我的眼簾下,此時手心不知不覺冒出了一點汗水。
「砰。」
是皮球與球靴接觸的聲音。
球進了!
皮球直飛去龍門的右下角,對方的門將雙腿竟然像上緊了螺絲釘一樣釘在中間,沒有作出任何反應,更遑論是撲救?
此時,緊張的心情稍稍放鬆了一點。臭雞回過頭來對我們笑了一笑,就慢慢的走向我們身邊。
另一邊,阿健也開始走到籠門那邊預備了。
「加油呀阿健。」觀眾席那邊為阿健打了支最棒的強心針。
我們整隊人依舊肩並肩,心中默默為著阿健打氣。
阿健站在白線上,跳了幾下,就聚精會神的盯著了對方正準備射球的球員。
「嗶。」球證吹響了口中的笛子。
皮球像根箭般飛向籠門的左下角,阿健晃一晃身就向左下方飛撲,阿健的手指僅僅碰到皮球,可惜皮球的衝力實在太大了。
「嗦。」
皮球與籠門框的網子磨擦的聲音。
阿健沒法子阻止它飛進網窩,球被對方打進了。雖然猜對了對方想射的位置,卻沒法子把球擋出。
「嘖。」阿健握緊拳頭,心心不忿的往地面打了一下。
「唔緊要呀阿健。」
「守得好呀。」
在這個時候,隊友的鼓勵應該算最實際的支援。
古仔走上了十二碼點那邊,把皮球放在圓點上,又再拿起它轉了轉再放下。他向後踏了幾步,凝視著地上的那顆足球。
第二球了。
古仔的身材一向高佻,從中圈望過去,他幾乎把對方的守門員都遮掩住了。
別以為古仔身為中堅,腳法一定不及其他隊員好。其實他是一個俱備很重腳頭和很靈巧的腳法的球員。只不過是因為他的身形特別出眾,為了配合整個團隊的位置安排,才要放棄他最想踢的進攻中場,改踢中堅。
其實,每個球員也為球隊犧牲了很多不同的東西。而古仔正正是犧牲了自己的夢想位置。
「砰。」
「嗦。」
球進了。古仔射出的球不單止球速快、力度大,而且角度也拿捏得很好。對方的守門員縱然猜中了古仔想射向那兒,但皮球直飛向右上角,守門員也只能夠欣然接受被射入的事實。
古仔回頭對我們笑了一笑,那笑容真的很燦爛。他的表情仿佛告訴我們 - 他從來沒有後悔過自己所犧牲的一切一切。
阿健又再次踏上籠門前的白線上,雖然上一球未能夠成功撲出,卻不減他的氣勢,他的眼神依然是那麼的堅定和銳利。
又是慣性的在白線上跳了幾跳,準備迎接對方射過來的球。
「嗶。」
站在十二碼點旁的球員手臂上繫著一個臂章,他向前跑了幾步,對準了皮球提起右腳拉弓。
阿健預早了半步的把腳踏橫,準備撲向左手邊。
「砰。」對方把球射出了。
阿健準備飛過去左手邊,但對方竟然巧妙的騙了阿健,他輕輕的把球往籠門的中間射過去。阿健如夢初醒般想用腳把球擋走,卻因為預早了做出飛撲的動作而距離中間遠了很多。縱然把腿伸到最盡,也無補於是。
「咚,咚。」皮球慢慢的在籠門裡彈了兩下,然後停了下來。
球進了。
對方以一記派路式的射法,射破了阿健的十指關。
二比二。
在隊長首當其衝射了第一球之後,我們草草地商量了射十二碼的先後次序。而準備要主射第三球的人,就是我。
我緩緩的由中圈走往禁區,感受著球場的氣味;用雙手拾起地上的皮球,我感覺到場外的支持者緊張的心情;把皮球放在十二碼點上,我知道身後的隊友都在支持我;
我望著擱在圓點上面的皮球,想起了昨晚與她的對話
「加油。祝你成功。」
「嗯,我都想兌現承諾。」
我慢慢的向後走了幾步,
想起了嘉明和阿健,想起了舅父與街場的波友,想到上年連決賽也踏不進,想起人在遠方的拖舟,想到與靜華的承諾,想起了想起了初賽時射失的那一球,亦想到了自己因為射失一球之後不斷苦練十二碼的執著。
短短的幾步助跑距離之間,腦袋就像跟我倒帶一樣。
現在,我要再踏前多幾步了。
「砰。」
我把球射向籠門的右下角,對方的門將完全猜錯了,他撲了去左邊。
「砰。」
皮球打了門柱。
「嗦。」
擦柱入網。
我把球射進了。我興奮得振臂望向觀眾席,呼出的不再是空氣,而是壓在我胸口已久的大石。
終於完成了自己的任務了,與對方激戰了整場,雖然未能分出勝負,但在十二碼的對決中,總算完成了自己應該負上的責任。
對方準備射他們的第三球,阿健又要踏上白線上。
我們只要射一球,進了就完成了自己的任務。守門員卻不同,需要守足整整五球,要承受的壓力比我們承受的更大。
阿健看著對方把球射出,已經趕緊飛撲過去,想要把球擋出。可惜,事與願違。球還是被對方射入了。
又一次猜中對方想射的位置,卻不能把球擋出,阿健只好一腳踢往門柱洩忿。
「我一定會射入既。」阿怡對著我們說。
雖然作為後備,但施職前峰的阿怡當然有機會射十二碼。
我看著阿怡的背面,他比任何人都輕鬆,好像完全沒有壓力一樣。
他跑往皮球,將右腳拉後用腳內檔踢往皮球。
「嗦。」
皮球直飛右上角,毫無瑕疵的射門。
「好野。」阿怡對著我們笑得十分開懷,像個小孩一樣。真是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嗦。」球又進了網窩。
四比四了。
被對方連續射入了幾球之後,阿健的反應開始慢了,也許是自信心下降的關係。剛剛失掉的那一球完全沒有發揮出阿健應有的水準。
「嘉明,靠你啦。」
接下來就是嘉明表演的時候了。
「嗯。」
嘉明的眼神好像有點閃縮,是我的錯覺吧?
「加油呀嘉明。」場外的支持者都紛紛替嘉明打氣,大家都用力的吶喊助威。
嘉明放下了皮球,向後退了幾步。
「嗖~」
忽然一陣風吹過,把原本靜止的皮球吹歪了。
弄得嘉明又要再上前把球擺正在圓點上。
嘉明叉起腰來,向前跑了幾步,把球射出去了。
「砰。」 是球靴與足球觸碰的聲音。
皮球飛向籠門的左上角。
「砰。」
皮球打中了門柱。
「好野!」 這是站在我們旁邊的人口中喊出的二字。
「咚咚。」
皮球飛往白界外的草地。
嘉明掩著臉,跪了在地上。
他射失了這球十二碼。
隊長走過去十二碼點旁,扶起了嘉明,帶他走到我們身邊。嘉明坐在我們的一旁,一邊飲泣著。哭聲大得我不可能聽不到。我看著嘉明的背面,那件沾滿了汗水、印有『KAMING』二字的球字,聽著他的哭聲,我的心真的很痛。
但我卻不知道可以做些什麼。
四比四。
我們是先射球的一隊,
倘若對方射進了這一球,我們的冠軍夢就幻滅了。
阿健一步一步走到去籠門那邊,雙腳踏在白線上,他拍拍雙手,手套污穢不堪;
曾經,我問過阿健。
「換過對手套啦,咁污糟。」
「喱對手套陪左我好耐架啦。同你地踢幾耐波,我就戴足佢幾耐。」
「咁都可以換架。」
「你識啲乜呀。」
也許,我真的不懂。
但我希望這雙伴隨著阿健的手套可以替他擋出這一球。
「阿健,靠哂你啦。」
對方的球員抽起了右腳,把球射向籠門口。
「呀!」阿健在起跳飛撲之時大喊了起來。
又猜對了對方要射的方向,阿健飛撲向左邊。
「嗦。」
「嗶~嗶嗶~」
場外的人紛紛都跑進球場裡面,他們都歡天喜地的唱著他們學校的校歌,一邊拋起他們的隊長慶祝。
輸了。
我們輸了。
看著阿健倒在籠門口,再看著抱著膝痛哭的嘉明,我也撐不住了。
我也再沒有力氣站穩,只好倒在草地上。
「如果 ... 黎緊果年學界 ...」
「你地拎到冠軍既話 ...」
「我就 ...」
「做你 ... 女朋友。」
我真的盡了我最大的能力了。可惜,就是差那一點點。
只差一點點就成功了。
如果我能夠早些在法定時間內入球,如果我能夠在法定時間內交出更多致命的傳送,如果我 ...
對不起,我始終無法兌現承諾。
我一邊躺在草地上,強忍著淚水。眼眶卻不知不覺戴滿了淚水,只好不爭氣的讓淚珠從臉頰慢慢的流下來,與汗珠結合成一顆大水珠。
我閉上了眼睛,不敢面對任何人。特別是支持我們的同學、肥佬和靜華。
可惜卻不能阻止聲音傳進我的耳裡,隔一個半場和看台,差異大得像天堂與地獄。我聽到友校的同學連綿不斷的吭聲高唱著他們的校歌,為校爭光,真的是一種光榮。
我聽到友校的支持者不停的稱讚他們的球員踢得有多麼好、多麼棒,沒有辜負支持自己的人,真的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我聽到 ...
「啪啪啪啪啪啪啪。」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掌聲?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踢得好好呀你地。」
「甲中!」
「你地係全世界最好既足球隊。」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我從躺著的姿勢轉為坐起來,微微的張開雙眼。真的不敢相信,整個看台的支持者都站了起來拍掌。我再睄睄右邊,連友校的同學也站了起來對著我們拍掌。
「其實,我更加珍惜我地一齊踢波既時間。」
「係,多過個獎。」站在我旁邊的阿怡和臭雞說著。
「喊咩姐你。」
是靜華。
「快啲起身。」
說時遲那時快,她已經強行拉了我起來。
「咪咁婆媽啦,喊喊喊。你地踢得好好呀。」
其實,她也有哭。
「喂,影張相啦你兩個。」隊長臭雞拿著即影即有相機對著我倆說。
靜華站在我身旁,輕輕的翹著我的手臂。
「三,二,一。笑。」
我用力的擠出一個笑容。
「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