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一個無人的沙灘登陸。上岸後,遙提議我們先在這裡吃點東西充飢。
 
「停低係為左行更遠嘅路,咁急做咩喎。」遙笑說。
 
這時,我才醒起自己自昨日午餐後也未曾吃過半顆米,肚子早就餓得咕咕作響了。
 
我們隨便找了一處空地,把背包裡的罐頭肉打開來吃。
 
因為接近邊境的緣故,從沙灘望出去,遠於深圳灣的碼頭設施亦會盡收眼底,卻不會與香港的自然景緻互相排斥。
 




我吃下一口五香肉丁,享受著這海風拂面的下午。
 
飽頓一餐後,我小睡片刻,而遙則伴我身旁,偷看我睡覺的樣子。
 
我裝作入睡,等她把頭慢慢移近我時趁她不為意把頭撞過去。她見狀立即把整個人向後退下。
 
「衰人,嚇我嘅。」遙撤嬌時原來比平常更可愛。
 
「邊個叫你偷睇我呀。」我洋洋得意,剛才險些就能吻到她了。
 




這時,我發現遠方有一個身影。
 
 
我把手鎗上鏜,細步走近那人。
 
當走到大約離他十米時,我向他大叫:「先生。」
 
我把右手伸到背後,以免被他發現我手持武器。
 
那人像是看風景看得入神,過了好一會才望過來。




 
原來是個兩鬢如霜的老翁,看他的一身隨意裝扮,應該是住在這兒附近吧。
 
這個人大概沒有威脅,我把手鎗插在褲的後袋上。
 
「咩事呀?」當他回應我時,我才想起原本自己只是為了提防他而開始對話,根本沒有想過有甚麼話題。
 
方寸大亂的我只好隨意問:「你住係呢度附近架?」
 
「係呀,」老翁笑著點點頭,又指著我們的木筏問:「你呢?係其他地方黎架?澳門?」
 
我搖搖頭,又道:「香港園。」
 
「香港園…」老翁詫異地自言自語後又問:「後生仔,黎我屋企飲杯茶,好嗎?」
 




雖然未知老翁的底細,但我們二人初到貴境無依無靠,確實需要找個地方借宿一宵。
 
恭敬不如從命,即使我們與他素未謀面,但看他也不似極惡之人,與其提心吊膽在戶外露宿,不如到他家中作客。
 
反正我們有鎗在手,一旦遇上危險也可與之對抗。
 
 
遙也沒有異議,我們跟隨老翁,來到位於海邊一個養魚場。
 
他邀請我倆進入旁邊的一間小屋,屋內擺設十分簡樸:一張床、一個櫃、一張餐桌、以及一枝散彈鎗。
 
「隨便坐啦,我去撈條魚上黎請你地今晚食。」
 
老翁離開後,我最在意的是那掛住牆上的散彈鎗。我是見他手無寸鐵才放心跟隨的,如今他家中藏鎗,也是一個危險人物了。
 




我把散彈槍取下,檢查鎗鏜後發現空無子彈,正當我想打開櫃子翻查子彈時,遙按著我的手,搖搖頭說:「唔好咁,有鎗都唔代表佢係壞人,冷靜啲。」
 
「嗯…」我冷靜下來,然後返回坐位。
 
「你成晚冇訓過,不如休息一陣先啦。」好摸著我的臉,溫柔地說。
 
想起來,這幾天發生了太多的事,加上我整夜未睡,神經似乎變得過於繃緊,現在也該是放鬆一下的時間了。
 
我把鎗交給遙,簡單地教曉她如何操作後,便伏在餐桌上大睡一頓
 
 
睡著睡著,一陣令人垂涎的鮮味在朦朧間佔據了我的味蕃。我醒過來時,餐桌已滿了碟碟餸菜:清蒸石斑、酥炸生蠔、豉椒蟶子,另配上一碟油菜。
 
這些菜式在香港園中幾乎只能在幹部食堂中找到,想不到我有生之年竟有幸品嘗此等佳餚。
 




我們狼吞虎嚥,左夾一口生蠔,右夾一口石斑,吃得我幾乎喘不過氣。老翁見收亦目瞪口呆,以為自己誤讓兩隻餓鬼走進家中。
 
不消一會,桌上的飯餸就被我們吃個清光,老翁終於引不住開口問:「後生仔,你地係香港園入面係食咩架?」
 
遙從背包中取出幾罐罐頭說:「我地都係食政府派俾我地嘅罐頭,所以我地都係第一次食新鮮嘅野食炸,哈哈哈哈哈...」
 
說到這兒,她的臉不由自主地紅起來。
 
把碗碟送到廚房沖洗後,老翁點起一枝手捲煙,又問:「係喎,你地過黎香港做咩呀?」
 
我從袋中取出老爸的照片,笑說:「我想去睇下維港嘅風景。」
 
「維港?好遠喎,不過香港地好細架姐,有心行嘅話一陣就到啦。」他呼出一口氣,又道:
 
「不過,呢度好多條路唔係俾人霸左就塌曬,你仲帶住女朋友,有啲牙煙喎!」




 
聽到「女朋友」三個字,遙迅即將臉轉到一面。
 
老翁將掛在牆上的鎗取下,又問:「識唔識開鎗呀?」
 
我取出手鎗,他不以為然,指著我的手指笑著說:「手指唔好亂咁放係板機環修面,好易走火架。」
 
他從抽屜取出一盒子彈,然後將之放進彈倉內。上好子彈後,他走到門邊說:「行啦,等我教你點用枝鎗。」
 
 
老翁帶我到魚塘前的,然後在我前方約十米放了幾個罐子。
 
他一舉起鎗,鎗聲和上鏜聲隨即響起,不消幾秒,罐子就全數被擊中。
 
「冇練一排,都算寶刀未老。」他洋洋得意地說:
 
「其實手鎗長鎗打法都差唔多,一句講曬『山字不出頭,太公分豬肉』,前後準星要對得岩,咁先打得準架。」
 
我舉起手鎗,準備開鎗之際,他又阻止了我,道:「你枝鎗得幾粒子彈,慳住用啦。」
 
他把自己的鎗遞給我,又說:「我都仲有百幾粒子彈,俾十粒八粒你燒都冇所謂嘅。」
 
原來他根本從來沒有防備我,接過鎗後,我為今天企圖搜查他的房子感到羞愧。
 
我試射了一輪後總算握掌了射擊的基本訣要。期間,我問及老翁以前是否軍人。
 
他笑著答:「軍人?香港人邊有得當兵丫,我捉野豬架炸。」
 
「不過,」他補充說:「宜家嘅香港就係另一回事,出到市區,隨時個個都係兵。」
 
我嚥下口水,開始為我們的前路感到擔憂。
 
 
在制度崩壞的年代,即使香港亦會變得危機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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