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將: 東風一
陳太、李生、黃小姐跟張伯的定期約會就在今天,他們相約打麻將。
陳太早年喪偶,獨力湊大女兒,今年女兒美鈴剛畢業,準備去一年Working Holiday,回港再找工作。這個年頭,沒有去Working Holiday彷彿等同沒有完成學業。明知只是個旅遊藉口,為了名正言順離離家出走,多辛苦都好,都成了大學畢業典禮的下一步。
對於女兒即將遠赴法國,對,是法國,一個在幻想世界美妙得很的地方,男的彬彬有禮,女的風情萬種。醜惡?永遠不會跟法蘭西扯上關係。巴黎鐵塔的宏偉,香榭麗舍大道的壯觀,凱旋門的莊嚴,眼看的都是圖畫,誰敢說那裡是三教九流之地。紅酒、咖啡、有汽礦泉水,只要能喝入口的,都是品味。陳太女兒美鈴將會去這個國度生活一年。
張伯問:「陳太,法國咁遠,叫你個女唔好去啦。五萬!畢業,搵工,搵老公,生仔,咁先啱。」
黃小姐搶咀:「張伯,你就唔啱喇,細路女出去睇睇個世界好呀,好似……四萬!好似……」
陳太:「碰!似乜嘢吖,二索!一個女仔去外國,畀人溶咗都似!咁大個……(張伯:「一萬」)碰!碰一萬,三索。咁大個女都未試過離開我多過一星期,依家去一年,你哋話危唔危險喇?」
黃小姐:「張伯,你又送錢呀?」
李生:「陳太,放心喎,邊有咁易出事,你個女都咁大個。二筒。」
長大的兒女在父母世界永遠不會存在。
就像貴婦狗,一種天性喜歡在水中狩獵的狗,原名Pudel,當初為牠們修毛用意是方便在水中活動,誰知在路易十四時期,開始被貴族婦女飼養,自此被改名為貴婦。也許就是這班女人,看到修了毛後的Pudel呈現出高貴氣質,是在別的狗隻身上找不到的高貴氣質,所以從此就難委了這班天生狩獵者,淪為各女仕口中的「BB」,後來更有玩具貴婦狗。你不會把牠的毛修成一個個球狀,因為玩具貴婦狗賣的不是高貴,是可愛。
真假對錯誰知?我跟大家都是上網找跟聽人說,大家照顧小朋友又何常不是。
英偉到高貴再到可愛,你有想過你就是路易十四時代那班貴婦,你兒女就是那些本來可以海闊天空,但最後只被狗帶綁著的Pudel嗎?你有難委過他們嗎,或者說,你有減輕你難委他們的程度嗎?你永遠都不會知道兒女可以有多大,就象你永遠猜不透當你碰到六章萬子時,為可你下家竟然做萬子。
陳太:「唔易出事?公仔麵都未識煮,衫又唔識熨,有時仲要我幫佢摺被,唉!我同佢講,畢業好好地搵工,做得辛苦就返舖幫手,接我生意做,佢係都唔肯,係都話要去法國。張伯三筒。」
張伯:「法國好嘢嚟喎……唔係!唔係!三筒好嘢嚟喎,上。東。」
黃小姐:「定啲喎張伯,咁快打東,你雙番東喎,五萬。」
李生:「五萬上,好彩自己有隻四萬,西。張伯好多筒子咩?成兩番都唔要。」
「使唔使講埋畀你聽有咩牌呀?」這是張伯的口頭蟬。
陳太:「六筒呀張伯。」
張伯定一定神。
「陳太,你啱,唔好畀你個女去,一個女仔去到咁遠,有乜為?」
「六筒要唔要呀張伯?」
「要要要!上咗先,唔……六索。陳太,你啱,唔好畀你個女去,一個女仔去到咁遠,有乜為?」
李生有意見:「聽講嗰邊唐人街打工一個鐘都有100蚊,唔記得幾多歲以下買張唔知咩卡一年內可以任撘車,好似係。」
陳太越想越無奈:「咁又點?一陣識個西人番嚟點算?我點同佢溝通?到時點同佢講要幾多禮金?我英文都唔識多隻,法文?發蛋我就識。」
黃小姐:「打牌啦,發蛋,咪阻住我發財啦。」
陳太打出七筒。
張伯:「會寂寞啊……上七筒。」
「佢話去到法國會有人陪吖嘛!」
張伯:「九索。你會寂寞呀。」
寂寞,你害怕嗎?陳太應該很害怕。
陳太獨力湊大美鈴,二十二年,有十二年都是一力承擔女兒所有。擔心讀書成績,擔心運動受傷,擔心男友選擇。十二年來美鈴有困難,無不是陳太解決。中學以後,課本上陳太已顧不到,能給的只有金錢,在美鈴眼中,陳太付出的也許都只有金錢,關心跟憂心這些虛無的東西,怎會看得到?
有一次美鈴練柔道時不慎弄傷尾錐骨,頭一兩天沒有人察覺得到,但第三天開始,美鈴連大便也困難,稍微用力就痛得錐心刺骨。坐著、站著、走著都會痛,基本上只能躺臥。傷患發展到如斯地步,就算陳太知道美鈴不想讓她知道,也不能坐視不理。可是美鈴不想看醫生,陳太也奈她不何,只好買了坐墊給她。
跟現今怪獸家長不同,陳太見女兒受重傷也沒有要女兒放棄學柔道,因為她怕後果會很嚴重。所以只要是在雙眼能看到的地方,陳太縱不願意,美鈴想做甚麼也不會阻止。
陳太理解女兒總有天要嫁,會有自己的伴侶,自己的家庭,那時陳太在女兒心中的地位只會越來越低。就算現在怎樣寵她,始終都有離開自己的一日。這是所有家長的心態,不要否認了。跟單親家庭有關吧,沒有女兒,陳太就真的一無所有,這個後果她承受不起。今次美鈴嚷著要去法國,陳太怕的正是寂寞,是自私的,是永遠的。不想自己定要面對的那永遠寂寞,會有一個測試的時間。如張伯所說,陳太真的受不了,受不了張伯觸動到自己情緒後竟然自摸。
張伯:「自模九筒,清一色雞,七番,位位二十四。」
沒有看錯,誰說一班成年人不能打八番六十四全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