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觀塘海濱公園路上,我們都閒聊著,
我對阿詩那排斥的心也好像慢慢減淡了。

她說:「阿強,其實你既生活係點架?」
我說:「不值一提...不過最唔同既,就係同阿怡係觀塘呢度睇戲個晚。」

她說:「我以前都住觀塘架,所以個晚先搵到你地,以前我同阿郎成日都去上面一間叫『金秀茂坪戲院』既地方睇戲架!不過唔知依家拆左未呢...」

說畢,她黯然起來。
是想起跟阿郎的往事嗎?





我說:「乜我真係咁似個個阿郎咩?」
她說:「係呀!真係好似架!不過佢大隻好多!」
我說:「又會咁岩既...因為咁而遇到妳,都唔知係好事定壞事...」

她用手㬹攻擊我的肚子。

然後,我們便到了公園。
她說:「哇呢度好靚呀!你睇下個太陽!」
我說:「哇!同阿怡黎就好啦!」





她嘟起嘴,差著腰,裝著生氣的獨自向前走。

我說:「哈,妳識路咩!」
她轉身猛地用全身的力撞向我:「你好黑人憎呀!仆你個基!」
我說:「街呀懵丙,哈哈!」

突然之間,我覺得阿詩其實也有可愛之處,

若果可愛單純的阿怡是淡淡的哈蜜瓜香味,




那麽活潑開朗的阿詩便是濃濃的葡提子味。

海濱公園這裡的人流真的是少得可怕,我倆隨便找了個位子便坐下來。

她楚楚可憐地說:「其實你係咪好想我走...?」

若果她在早幾個小時說這番話,我必定二話不說就答:「係!」

可是,我卻說:「其實...都唔係既,當識多個朋友姐,係另類小小啫!哈哈!」

她說:「你放心,我剩低既日子都唔係好耐...」
我說:「呀...其實你當年點死架?」
她說:「我係俾火燒死架...個陣係一九八三年,我好似講過架!」
我說:「依家成四十幾歲啦你,仲成日係度扮後生!」
她說:「你有聽過鬼都會變老架咩!」




我說:「我唔理呀死老鬼!」
她說:「你去死啦!」

我說:「咁妳一直做遊魂野鬼既目的係...?」
她說:「我想搵返阿郎。」
我說:「但係就算搵到,佢依家可能已經係四十幾五十歲既老野架啦喎。」
她說:「唔緊要!只要佢記得我,我就可以無牽無掛咁去投胎啦!」
我說:「但係妳盲蹤蹤咁樣搵...搵到我死個日都未搵到架喎!」
她說:「我有預感我好快可以重遇返佢。」

我一直也覺得她只會製造麻煩,卻從來沒有想過她背後的憂傷,

總有一些痛苦的回憶,總有一些深藏的暗傷,
那是你不願與別人分享的秘密,在你獨自一個人的時候,
會拿來慢慢舔舐。





阿詩和我,原來也是同路人。

天黑濛濛,不為意便跟阿詩聊了好幾個時辰,
可能是大家亦因情傷所賜,
我倆談得特別投契。

我說:「我送妳返去啦。」
她說:「唔洗啦成日跟住呢個女仔我已經好熟路啦,我自己返去啦!」
我說:「唉...聽日阿怡又會話自己失憶架啦。」
她說:「我可以植入啲記憶係佢度架!你唔洗擔心咁多啦。」
我說:「係你早響呀嘛!」
她說:「不過我可能會成日出黎架!」
我說:「唉,我吹得你脹咩...」
她說:「仲有,今日好開心呀,多謝你!」





然後,她突然把頭挨近我的臉,我還未會得及反應,
便已被她吻了一下。

我說:「喂死老野揪我水?」

她沒有回話,便卻快步入了閘,俏皮的蹦蹦跳跳地離開了我的視線。

而我,臉頰竟然泛紅了起來......

在回家的路上,我的心就好像亂碰亂撞的小鹿,久久未能平復。

我該不會喜歡她吧...?

混你的帳,你對得起阿怡嗎......





接著的日子終於也回復平靜,
我照樣照阿偉毫不正經地玩樂,
上課打瞌睡,
偷看阿怡的動人背影,

唯一不同的是,阿詩時不時都會在課堂時間附上阿怡身,說呆著很沉悶,

記得有一次小息時,附上了阿怡身的她在操場被數個form.1仔撞到,
她立即大叫:「我屌你老母呀!」嚇得他們雞飛狗走。

她只知道這是一句謾罵別人的句子,卻不知箇中含意,場面甚是滑稽。

然而,她的英語奇差,有一次英文oral考試她恰巧上了阿怡身,被人問到:「Do you agree?」
她竟然答:「呃....柯嗯滋刀...」
令全場人爆笑,最後一行四人均不及格。

有時候,她也會過來跟我談天說地,或者午膳一起走到海邊休息,
慢慢地,除了阿怡之外,阿詩也變成了一個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

而且說到阿怡,都已經過了兩三個月,她的情傷也好像毫無好轉的跡象,
我真的不是太懂,她對阿偉的愛到底有多深,

「有好像我愛她那麽深嗎?」

不過每次想到這個問題,我也只會輕輕的竊笑一下,因為,

因為當今世上根本沒有人比我對阿怡的愛更深。

日復日,我跟阿怡以及阿詩還是照樣地相處,生活,

可是安穩的情況沒有維持得太久,因為,

阿偉好像已經察覺到我跟阿怡的距離越來越近。

這天黃昏時分,阿偉帶我到後巷,他將一貫不認真的語氣變得嚴肅起來,說:「強,我同你請過啲咩......」

我支吾回答:「誤...誤會黎架咋...」

他開始激動:「誤會?你當我盲架?你點解要同佢行到咁埋呀!」

這次我沒有回答他,雖然我心裡的確有一絲的內疚感,但是,卻又有很大的不憤。

他繼續說:「我問你...你係咪中意左阿怡!」

我繼續沉默。

他語氣更激動:「我問你係咪中意左阿怡呀!」

我忍受不住,便喊叫:「係呀!!!我就係唔明點解佢會咁中意你!」

他用失望的眼睛望向我,道出一句:「...咁你就唔好用咩女鬼黎做藉口啦,以後無兄弟做,係咁先...」

接著,他便提著書包,左手插褲袋,然後慢慢離去。

看來,我已經失去了唯一的好朋友,
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隔天的早上,阿偉沒有上學,當我還以為他因為不想看見我而逃學一天的時候,

接著的一天,三天,一個星期,兩個星期,
他還是沒有出現,我隔離的坐位也變得冷冰冰的。

然而這些日子裡,我的心情變得十分糟糕,我再沒有回覆阿怡的Whatsapp,

久而久之,我跟她的距離又回復疏遠。

當然,我更沒可能再有心情應付阿詩,

慢慢地,我又再次淪為一個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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