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襟》: 聖誕－１
「你說的是真的嗎？」阿琪露出複雜的表情。
「我幹麼要騙妳？我說的當然是真話啊！」我牽著她的手，步向那群戴上聖誕帽的小狗。「二表哥真的突然之間就回來了。」
我一直斷斷續續地訴說做冬那晚的事，最後要到了聖誕節這天，才真正說完。趁著節日氣氛濃厚，我跟阿琪到了商場逛逛，也正好讓她看一下我公司有份籌辦的裝飾展覽。
比起做節那個星期日，今天的人流明顯較多，商場外圍觀擺設的人多得可以阻塞通道，想走進商場的話也得擠個半死。四周人潮你一言我一語，吵雜得幾乎連自己的聲音都聽不見，我們交談時都要扯大嗓門才能聽見對方。
「我不是說你的二表哥－－」
「其他人的反應我也沒有誇大喔，姨母跟外婆真的很激動。妳要是在現場，也會嚇一跳。」
「我也不是說你的外婆跟姨母－－」
「好吧，我自首了。我根本沒有跟威仔玩。在我拿起那隻大猩猩之前，大表哥已經搶先奪去，跟威仔再大戰幾百回合。」我雙手一攤。
「我不是說這些！」阿琪嘟起嘴的樣子，真教人心癢，「你說這兩三年內娶我，是說真的嗎？」
我恍然大悟，原來是指這個。
「……真，當然是真的。待我這幾年努力一點，賺多點錢－－」
「你猶豫了。」
「什麼？沒有，我哪裡有猶豫啊？」我尷尬地笑笑。
「你看看你的樣子，還說沒有！」阿琪甩開我的手，雙手交叉胸前。「如果你真的打算娶我，怎麼之前都沒有跟我商量過？自己就決定兩三年後結婚？結婚你一個人結得成嗎？」
「所以我說『應該』啊。我當然要先跟妳商量過，才能決定確切的結婚時間啊。」我拉拉她的手臂，溫柔地道：「兩三年後，我們就交往七八年了。那時候我們的關係也該再進一步了吧？」
「之前跟你談結婚的事，你總是左閃右避，扯開話題；現在人家說幾句，你就連時間表都搬出來了。你對待你的親戚比對待我還要認真。」阿琪雖然嘴上還在責罵我，但她的語氣已經少了火藥味。
「那剛好，我的親戚可以替妳，好好地看管著我。」我將她原本緊繃的雙臂漸漸鬆開，重新牽起她的手。「好了，我們趕快去排隊吧，不然到了明天還未能跟那些小狗合照。」
放眼望去，前面差不多有二三十人正在排隊等候拍照。真沒想到這些玩偶居然如此受歡迎，早知道就前幾天來，省下不少排隊的時間。又或者應該偷偷找方經理來，讓我可以光明正大地插隊。
那對轉換了十多個姿勢的情侶，終於滿足拍照的慾望，甜蜜地手牽手離去。後頭一個三人家庭隨即補上，媽媽牽住兒子的手走到小狗旁邊，而爸爸則拿著相機，半蹲在地，務求以最佳的角度攝影。
那對母子看來有點眼熟，似在不知何時何地曾經見過。尤其是那母親，好像很久以前已經見過。那男孩似乎有點難為情，不願跟面前的小狗擺設太過親熱。可能剛好是尷尬的年紀，不願意表現得過於童稚吧。
拍了幾張照片，那男孩大喊：「爸爸，你也過來吧。」並向持相機的男人招招手。
那男人遲疑了一下，沒有立即走向兩母子身旁。附近一名職員見狀，便上前詢問：「先生，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替你們拍照。」但那男人還是不為所動，佇立原地。
「清仔叫你過來，你便過來吧。」那母親溫柔地道。父親這時才把相機交給商場的職員，走到那男孩身旁。
那個原本背向我們的男人轉過身來，我才發現他是我的二表哥。而在他身邊的想當然就是那天晚上同行的女人跟那個叫永清的男孩。
待他們拍完照，我便大叫：「二表哥！張家樂！」
二表哥本已開始步離擺設裝飾，向商場入口處走去，聞言便回頭望望，終於發現了在人龍中揮手的我。
「他就是你二表哥？」阿琪被我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
「真巧，這樣也踫上你們。」我對慢慢步近的二表哥道，又向其餘二人打招呼：「表嫂。你叫永清對吧？」
那男孩點點頭，沒有答話，也沒有向我打招呼，不曉得他是搞不清我們的關係輩份，還是懶得稱呼我。
「這是表叔，叫人吧。」二表嫂輕拍永清的肩膀，他才用細如蚊蚋的聲線，向我打聲招呼。
「嘿，俊傑。真巧。這是你女朋友？」二表哥指指阿琪。
「對，她叫阿琪。」
「二表哥、二表嫂，你們好。永清，哈囉！」阿琪向兩名大人問好後，便微微彎腰，以便平視永清說話：「怎麼你好像氣鼓鼓的，不太高興？誰惹你生氣了嗎？」
雖然阿琪的語氣柔和，但永清居然後退了一步，道：「我沒有不高興。」不知道他是怕生還是怎樣。
「這年紀的小孩都是這樣子，喜怒無常的。」二表嫂笑笑，輕撫永清的手臂，卻被他甩開了。
阿琪也沒有不快，微笑點頭表示理解。她對於小孩子總是很有耐性，又很會跟他們溝通，所以她的學生都很喜歡她，我想永清接納她只是遲早的事吧。唉，如果她對我也是那麼有耐性就好了。
「上次做冬也沒有機會跟你聊聊。我們真的很久沒見了。」我拍拍二表哥的肩膀。兩個表哥都是我小時候的玩伴，感情深厚，可二表哥卻突然消失了十四年，偶爾想起，心裡都會有點鬱悶和不解。「這些年來，你到底……？」
二表哥一怔，沈默了一會，才開口道：「……這個……改天我們約出來飲茶，好好地敘一敘舊吧。」說罷嘆一口氣，不知道他這十四年間，有什麼經歷際遇呢。
「好了，不阻你們逛街了。拜拜。」我看出他有難言之隱，便不再糾纏下去，迅速結束話題。「啊對了，聖誕快樂！」
「嗯，聖誕快樂！」二表哥微笑道。二表嫂跟永清向我們道別後，他們三人便一同走進商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