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派武俠) 天工探案 之 都是五龍環惹的那些禍: (29)第廿九回　朱二

(29)第廿九回　朱二 

寒梅天，冬夜，雨雪如飛絮。 

五羊城大街上，整條街還是空溜溜無人。 

不是無人，街上一張大圓桌，還是好端端的坐著，手握酒杯，喝著酒，賞著雪。 

能坐在這桌上的，本來就應該是五羊城的霸主。 





除了他，沒有人有資格坐在這桌上。 

可惜，那個本來應該坐著的人，只是遠遠站在大街上另一端，遠遠看著該屬於自己的位置，被其他人坐著。 

洪七在風吹得凜冽的寒風下，身上穿著一件單衣。 

手上，一把單刀。他口中不停吐出白煙，他的心卻如火燃起，正怒不可遏。 

因為坐在那桌上的人，正是他的心腹之一，雜貨店的朱二。 





朱二瞧瞧洪七，輕蔑一笑:「洪旗主。」 

洪七牙關緊咬，憤然道:「朱大掌櫃！」 

「不，」朱二搖頭:「旗主忘了，我叫朱二，應該叫我朱二掌櫃。」 

「我可不知道，你們雜貨店除了你外，還有個朱大掌櫃。」 

「我們雜貨店沒有。」朱二大笑，「旗主，我們雜貨店沒有第二個姓朱的掌櫃。」 





「那你怎麼會當起朱大掌櫃？」 

朱二突然豎立大吼: 
「對！對！我從來都不是朱大掌櫃！在五羊城中，我不是第一、第二，甚至第八第十也談不上！你應該叫我朱九掌櫃！朱十掌櫃！」 

洪七動容道:「所以你便要當五羊城的朱大掌櫃？」 

「我跟著你這幾年，我有怨過嗎？我沒有！但是我恨！我恨你一直當我是小嘍囉！」 

「我沒有瞧不起你！」 

「你有！」朱二執起桌上酒碗摔在地上，「我那麼多年，替你賺了多少花白花白的銀子！你的江山，我有份！但我在你的桌上，就連一個位子都沒有！」 

洪七故作淡定道:「你就為了一張椅，要反我？安二少他們，是你殺的？」 





朱二冷笑:「連安二少這種人都能有位置，都能坐上一把，我朱二為什麼不能？我朱家在你來之前，我祖上一輩已是五羊城大戶，這個位，應該是我坐！」 

洪七厲聲道:「你就忘了，我當年如何以命相拼，保全你當上山賊首領，你的雜貨店能有那些賊贓賣？」 

朱二大吼:「你說謊！沒這回事！」 

洪七道:「那年山東響馬火拼，我為你擋上致命一刀，你說，有沒有這回事！」 
「沒有！」 

洪七再道:「你被少林十八銅人圍困，是我擋住他們讓你逃脫！」 
「沒有！」

洪七一直數出自己做過的事，每件他也記得清清楚楚，但朱二還是一一否認。 

洪七感到自己的心揪著，他想不到自己做的，到頭來會被朱二這樣對待。 





「我最後問你一句，」洪七道:「如果沒有我洪七，會不會有今天的朱二？」 

朱二冷冷看著洪七，過了很久，厲聲道: 
「你洪七是看準我的才識，才把我扶起來給你賺錢！你洪七從來沒安好心！」 

「你只需要答我，沒有洪七，有沒有今天的朱二！」 

朱二理直氣壯地扯著喉嚨，大聲疾呼:「我朱二有今天，是因為我自己！」 

洪七不再說話。 

他清楚知道，人最可怕的地方，就是即使壞事做盡、喪盡天良，還是認為道理在自己的一邊，認為自己在替天行道。 

雪還是如絮飄下，洪七的心冷得很。 





他輕輕嘆一口氣，冷酷道:「你就認為你有這個本事反我？」 

朱二聽到，遽地露出一副陰森的表情:「不，我知我沒這本事。」 

「那你還是這樣做了。」 

朱二緩緩道:「我一個人沒有，但我們加起來，就有。」 

洪七沒留意，就在朱二說話之時，在大街上的各大小商戶，已有人如潮湧出，站在朱二身後，整條大街頓時都是人。 

洪七看得很清楚，黃大書，陳家四子，張棋，白小二，每一個都是他的心腹，每一個都是五羊城的大戶，他在五羊城種恩的果！ 

洪七已經心灰意冷，他相信飲水思源，他相信人性的光輝。 





但沒想到，在光輝後的黑暗，更多，更多，直要把人都吞噬！ 

朱二陰森一笑:「他們都收了我的銀兩，現在五羊城中最大的誰？」 

他身後眾人異口同聲大叫:「朱大掌櫃！」叫聲震天！ 

朱二呼出一口氣:「我的心踏實了，朱大掌櫃這個稱呼真好聽！」 

洪七忍住心中的痛，怒目盯著每一個人的臉上，如雷喝道:「我洪七問你們，我有沒有對不住你們任何一個人！我洪七哪一件事，不是為你們每個人著想！答我！答我！」 

朱二搖著頭道:「洪七，你到今天還不明白，如果你不能保住我們的財路，你洪七只是個屁。現在你不當幫主，要抱著那個廢人李凝過完這輩子，我們就有權坐你的位置，喝你的酒！」 

洪七沒有動，他只是站著。他閉上雙眼，忍住內心的激動，緩緩道: 
「我只想問你，我妻兒在什麼地方？」 

朱二大笑道:「你想要？我給你吧！」

洪七只見人群中拋起一個包袱，包袱中滾出兩顆小小的頭顱。 

洪萍的臉上還帶著淚痕，紅緋未退。 

洪七淚已滾出眼眶，口張開，聲音卻叫不出來。 

朱二從容一笑:「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