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中一。
我第一次望見她,她是我的同學,坐我旁邊隔幾行的座位,基本上要故意扭過頭去偷望,才會看見她的位置。
她名字叫陳敏慰。
她的笑容很美,美得令人有種不知所措的尷尬。我很久之後才開始跟她談話,但第一次談的話題,卻使我覺得很莫名其妙。
「喂!你知道周青華喜歡莫璧愉嗎?」有次早會前,她突然走過來問我這問題。
「這個……我不知道。」
「你不是跟周青華很要好嗎?」她一雙眼不肯放過我問。
「算吧!」
「我見你們倆人經常一起吃午餐飯盒的。」
她說的是真話,我不可以反駁。




「那你應該知道周青華喜不喜歡莫璧愉?」
「我不知道。」
直至早會鐘聲響起,她才放過我。
後來我知道,原來莫璧愉喜歡了周青華,但不知道男方的意思,所以想借陳敏慰的口來問,而她卻想到問我。
「我也不想理她的事,但她每天都打電話來我家煩我,實在沒辦法!」陳敏慰在小息時,偷偷對我說。
「那妳直接問周青華吧!」
她滾圓一雙眼珠望着我說:「不如你幫我問好嗎?」

我直接的問了周青華,他直接的回答我兩個字「癡線」。我將答案轉述給陳敏慰之後,我發現莫璧愉鬱鬱寡歡了差不多一個月。
後來我見到她開始有回笑容,我問陳敏慰她另結新歡了?




「不,她說現在大家還小,待周青華幾年後,成長了,可能就會覺得她的好了!」
我第一次覺得甚麼是浪漫。
浪漫就是很低能地做你自己喜歡的事。

可能因為我和陳敏慰一同見證了一段還未開始的神秘戀情終結,所以總覺得跟她的友誼,與別的女生不同。
她有女孩應該有的矜持與陰柔一面,但有時也帶點不拘小節的放任,她笑的時候會出現失控狀態,那種想笑到瘋狂,但又刻意壓抑着的痛苦表情,是我覺得最能表達她自己的。

有一天,她請了事假沒回校。回到家時,我打了個電話給她問她甚麼事?
「嗯……沒甚麼。」聲音帶着哽咽。
「怎會沒甚麼?很大的事?」




「死了!」她已忍不住哭出來。
「是誰?」我實在不懂安慰人。
「我的狗。」

那個年代,市面不時興動物善終服務,寵物過身了,主人都是放進膠袋掉到垃圾站就算。
但陳敏慰不想這樣做,她說豆腐陪了她十三年,不想最後落得要掉到垃圾站。
豆腐是隻史納莎犬。
「那……找個地方土葬吧!」我提議。
「可以嗎?」她一雙眼哭紅了。
「香港這麼大,要埋了一隻狗,總找到地方的。」
就這樣,我說外婆在鄉村有間祖屋,後面的小山很少人跡出沒,就葬在那裡吧!
就在豆腐死去的翌日,我和陳敏慰帶着藏在Esprit膠袋內的豆腐遺體坐車去到新界。
祖屋已沒人居住,只留下些簡單傢俱待假日時回來坐坐。我找到些工具,便帶她去到後山。
「就這裡好嗎?」我指着一處草地問。
她點點頭,後來又問我:「真的可以嗎?」




「我也不知道,應該沒問題吧!這種小事,誰去管呢?」
「這地方,也會葬人吧?」
「我外公就葬在附近。」
「這裡呢?會不會已經……」
「已經葬人的話,應該有墓碑之類。」我看不到墳墓之類的東西。
我挖了個幾呎深的坑,待陳敏慰親自替豆腐落葬。
我們望着那個被埋的Esprit的膠袋,說過再見後,我便用泥土填平了。一直沒哭過的她,這時才哭出來。
「他會投胎再做你的寵物的。」我安慰她說。
「我不想再養了。」她擦擦眼淚便沒再哭。

在回程的那段路上,我們在巴士上有一句沒一句的談着,她側過臉望向窗外,我偶爾望向她會見到她耳際沿臉頰至下巴的優美線條,幾縷髮絲在旁邊像停不下來的鞦韆,還會黏在耳珠上面。
「有甚麼嗎?」她突然轉過臉問我。
「不,沒甚麼。」
「謝謝你!」
「很小意思。」




我倆繼續靜靜地坐在那輛沒冷氣的巴士。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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