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帆風順,沒有詞語比它更適合形容翟恭治的人生了。含着金湯匙出生、入讀海外名牌大學、廣交達官貴人為友、安排好的畢業出路,在父親的幫助下,他過着其他人夢寐以求的生活,直至……
「美國出現超能力者!」20XX年—恭治畢業的半年前,各大媒體爭先報導這則離奇的新聞。
會相信這些假新聞的也只有那群下流社會的寄生蟲吧。起初恭治對這則新聞不以為意,繼續享受上流社會的生活。但在接下來的數月,世界各地不斷覺醒新的超能力者。當恭治畢業時,社會已經被超能力者主宰了。
原本他計劃好在畢業後於父親的公司任職管理層,誰知回國後等着他的卻是殘酷的現實。父親因沒有覺醒超能力而被踢出公司,並在事後炒股票時輸光所有財產,最後發瘋殺掉妻子再自殺。
這是恭治第一次獨自在人生路上遇到挫折,一向依賴父親的他沒法走出困境,於是他擲起硬幣,決定改為依靠命運。
正面是生,反面是死,而命運選擇了前者。他靠自己的高學歷向過往結識的上流社會人士求職,但他們不是跟父親一樣被淘汰了,就是因恭治沒有超能力而拒絕了他。好不容易才爭取到一次面試機會,換來的卻是面試官的一句︰「我們不僱用原始人。」
恭治這才意識到,原來他已經變成自己向來藐視的下流社會寄生蟲了。
全都是超能力者的錯!他撕掉宛如廢紙的名牌大學畢業證書,走到街上拾荒,卻發現超能者在用念力運送疊得比人還高的紙皮;就連街邊的乞丐也在用超能力賣藝。無能力者根本就不可能在此社會維持生計,除了一個例外—賭博。
賭博是唯一被立法禁止使用超能力的活動。因此,它成為了恭治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可是不消一年,他便把錢輸光了。正當他以為命運要改為選擇硬幣的反面時,他遇到了戴義隆。
這名大叔明明是無能力者,卻有能打扮得跟超能力者一樣的財力,讓恭治對返回上流社會一事重燃希望。為了從蟲變回人,他非抓緊這次上「天堂」的機會不可。




「Blackjack!」今天的恭治已經說出這個字不知多少次了。自從來到二十一點的賭桌後,他就贏到停不下來。連藏在手袖內的牌也沒有機會使用,籌碼便從七萬元暴升至四十二萬元。
今天就到此為止。他摸着快要餓扁的肚子,心滿意足地走向籌碼兌換處,準備久違地去高級扒房享受一下美食。然而,兌換處職員竟說︰「你的籌碼不足夠支付離場費,要借錢嗎?」
「你說甚麼?」恭治無法相信他聽到的話。
「入場提供的十萬元籌碼要在出場時以五倍歸還賭場,你入會時不是簽名同意了嗎?」職員一邊解釋,一邊把竹籃還給恭治。
「不要說笑了!快把錢拿來!」恭治不滿地拍打櫃檯窗口,並對職員怒吼,引來了保安的注意。
就在這時,義隆突然笑着向恭治搭話道︰「缺錢嗎?兄弟?」
「還不是你害的?滾!」恭治繼續大吵大鬧。
「兄弟,冷靜點。你不是還沒有聽我的生財方法嗎?」
「甚麼意思?」再次聽到「生財方法」四個字的恭治馬上冷靜了下來。
「即是要金牛出馬。兄弟,懂嗎?」




他在說甚麼?金牛……千元紙幣……出馬……
「出千—」一了解到義隆的意思,恭治便不禁脫口而出叫了出來,幸好義隆及時掩住了他的嘴才不至於讓賭場職員察覺到他們的意圖。
「跟我來吧。」義隆笑着說完後,便帶恭治躲進廁所,再逐一確認廁格沒有人,然後擋住廁所入口,以確保不會有人偷聽他們的計劃。
數分鐘後,作戰會議完畢,他們馬上按照計劃來到新入職荷官所負責的二十一點賭桌。
不知為何他們一坐下,其他賭客便馬上離座。不過這對他們來說更好,畢竟越少人玩,出千被發現的風險便越低。
他們各自下了一千元賭注,賭局亦就此開始。
紅心6、階磚9,這就是恭治收到的手牌了。他一臉煩惱地拿着這十五點手牌,猶豫着下一步該如何行動。
不過,這只是演技。實際上,他正偷偷地在卡背上留下指甲痕作記號。
按照計劃,葵扇、紅心、梅花、階磚的記號分別為三角形、圓形、交叉、正方形;數字則是在花色記號旁邊刻上一至五條直線,縱線為單數,橫線為雙數。
損失了六萬多元後,出千的準備終於完成,恭治和義隆亦馬上改為下注五萬。




賭局開始,荷官的手牌為梅花7和五縱線正方形,共十六點;義隆的手牌為梅花Q和五橫線圓形,共二十點;恭治的手牌則為葵扇和紅心6,共十二點。雖然恭治的點數最低,但下一張牌是四橫線正方形,可以讓他一下子變成二十點,贏面極高,所以他馬上大喊︰「Double down!」
牌堆的下一張牌是一橫線三角形,也就是說,荷官抽牌後點數會比恭治和義隆低。意識到這一點後,他們放心地結束自己的回合。
在荷官的指示下,他們快速地揭露手牌,等待甜美的勝利來臨。
「十二……八……二十……」荷官笨拙地計算完他們的點數後,便翻開她的手牌,顯示出階磚7。
不可能!五縱線正方形明明是階磚9,怎麼會變成7了?難道刻錯記號了嗎?恭治睜大眼睛看了看義隆,又看回荷官的手牌。只見荷官翻開一橫線三角形,顯示出葵扇2,獲得十六點,再翻開牌堆的下一張牌—紅心5,剛好以二十一點獲勝。
這都是戴義隆的錯!盡管恭治記不清自己作了甚麼記號,他還是怒盯了義隆一眼才繼續下注五萬元。
這次荷官的手牌為葵扇A和三橫線交叉,共七或十七點;義隆的手牌為梅花K和五橫線圓形,共二十點;恭治的手牌則為階磚J和梅花A,共二十一點。
牌堆的下一張牌為五橫線正方形,所以無論荷官抽不抽牌都一定會輸。充分了解這一點的恭治和義隆放鬆坐姿輪流說︰「Stand。」
荷官再一次用手指慢慢地計算二人的點數,然後翻開手牌,顯示出預期之外的紅心10。
戴義隆!記號又錯了!恭治忍住跳起來痛毆義隆的衝動,一邊握緊拳頭,一邊密謀另外的出千方法。
單單只是賭了兩局,恭治便已經看清此計劃的缺點了。首先,花色對二十一點來說根本毫無意義,沒有必要為此作記號。其次,記號太複雜,造成多次人為錯誤。最後,預知牌堆下一張牌的影響力非常有限。因此,他獨自構思了一套全新的記號系統。
按照計劃,他把賭注降至一千元,再根據卡牌的數字在卡側刻上相應數量的指甲痕,同時隨機改動原本的記號。在準備途中,他注意到一件奇怪的事,那就是A、7和10的數量異常地多。顯然,義隆跟他一樣另有出千計劃,難怪原本的記號系統會連番出錯了。
「現在可不是讓金牛出馬的時機哦。賭大點吧,兄弟。」義隆笑着說。
「我派出的可不是金牛,而是瘋牛哦。」恭治意識到自己的背叛已被對方看穿了,不過他早有對策。他改動舊記號並不只是為了影響義隆的計劃,更是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令他發現不到新記號。
花了約二十萬元後,恭治只剩下六萬元。不過,出千的準備終於再一次完成了。




義隆的計劃全貌為何?為甚麼同樣的牌不會同時出現?為甚麼出千的是義隆,贏的卻大都是荷官?賭局的不確定因素還有不少,但對恭治來說,這些統統都不重要,因為現在的他已經掌握到下一局所有人的手牌了。
他拿出一半籌碼作賭注,並跟計劃一樣取得十九點。如果記號沒有出錯,其餘二人應該會各自拿到二十點,牌堆下一張牌則應是10,形成一個誰抽牌誰輸的局面。不過,對現況瞭如指掌的恭治竟然說:「Double down,all in。」
「這就對了!兄弟!」義隆笑着說。
跟計劃一樣,恭治取得紅心10,bust了。不過,他沒有按照規矩馬上翻開手牌,而是執行了另一個出千計劃—「天堂計劃」。
「Stand。」他和義隆說完後一起翻開手牌。跟計劃一樣,義隆取得二十點,恭治則取得了二十一點,而非二十九點。
「不可能!」義隆第一次失去了笑容。
「在『天堂』贏錢有甚麼出奇呢?」恭治露出時隔數月的笑容反問道。
義隆無法反駁,只好一邊靠怒盯荷官來發洩,一邊拿出五萬元繼續賭下去。恭治則直接all in,把好不容易才賺回來的十二萬都賭了下去。
「Blackjack。」賭局再一次按照計劃進行,恭治拿到十二點後把手上的梅花A跟手袖裏的紅心10交換,以取得二十一點取勝,將籌碼暴升至三十萬元。義隆則再次落敗,導致他只剩下一萬多元籌碼。
檢查過記號後,恭治再次拿出半數籌碼作賭注,義隆則舉棋不定,不斷改變手上籌碼的數量,遲遲也不下注。
「缺錢嗎,兄弟?」恭治嘲諷道。
「All in!」義隆一氣之下把十三枚籌碼全推了出去。
賭局再次開始,恭治隨即大喊︰「Double down!」
這是因為情況一如計劃,他的手牌為梅花7和階磚7,並抽取了一張紅心7,成功取得二十一點。
上「天堂」了!恭治望向身旁的輸家,打算再好好嘲諷一番。然而,意料之外的情況卻等着他。




「哈哈哈哈哈哈……」映入恭治眼簾的是失控大笑的義隆,以及他面前一張藍色卡背的牌。
「超……超能力者!」恭治馬上指着義隆大喊:「他用超能力出千了!」
不過,不論是壯漢還是拔指甲的男人都沒有應聲而來。事實上,除了同桌的義隆和荷官外,根本就沒有人正眼看他。
「人呢?」恭治站起來環視四周,並繼續大喊︰「快來拔他的指甲啊!」
義隆收起笑聲,一邊從口袋拿出某樣東西,一邊說︰「不會有人來的。」
「你就想!荷官!快叫你的老大來!」
「他已經來了。」義隆說。
「閉嘴!你這個—」恭治轉向義隆,準備對他破口大罵,卻又馬上止住了口。因為,義隆的胸前多了一塊刻有「經理戴義隆」五個字的名牌。
「為……為甚麼?」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你聽說過吧?」義隆問道︰「弱者就應該盡快消失,好把資源留給強者。你不覺得這是天經地義的嗎?」
「你是想說我活該被騙嗎?」
「不對!」義隆用力握緊恭治受傷的兩隻手指,並說︰「就好像瘋牛不是病逝就是被剷除一樣,你們這些原始人也應該死!」
「啊!」裂開的傷口令恭治痛得不禁放聲慘叫。
「吵甚麼吵?」義隆一邊破口大罵,一邊拿出一張破了洞的Joker。
正當他伸手要向恭治發動超能力之際,荷官突然勸阻道︰「老大,大老板不喜歡這樣做,請你三思。」




一聽到「大老板」三個字,義隆立即止住了動作,並像石化了般連眼也不眨一下。十幾秒後,他才終於回過神來,把手放下,並說︰「反正你最後都會因負債而走上絕路,現在就先饒你一命吧,『兄弟』!」
說完後,他便一邊離席,一邊大聲指示道︰「不想跟副經理玩指甲的話,就不要用錯卡牌,快把它們換回超能力感應牌。」
負債?看我把錢賺回來,讓你無話可說!義隆離開後,恭治伸手取回他的三十萬元籌碼,打算靠「天堂計劃」再賭下去,但荷官卻阻止了他,並以出千為由將他的籌碼全數沒收。付不出離場費的他最後只好向同時經營高利貸的賭場借錢,在負債一百萬的情況之下離開。
在比人生谷底還要低的深淵裏,恭治意識到對無能力者而言,「天堂」是不存在的。正如義隆所說,他已經走上絕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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