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別世界之前》: 心牆3
從來也不期望,世界上會有哪個誰來明白我、懂得我的苦,因為我同樣不明白這個世界…我不明白為甚麼身邊的人會這麼想、他們幹嘛那麼做,所以同樣地,即使沒有人明白我的想法舉止,也是情理之中。
可是啊,人類也是一種渴望被認同、被肯定的生物,因為這樣才有活着的實感。
我沒有吐露過自己太多的心聲、也沒有分享我過去的經歷,但阿源就是這樣子支持我,支持我做自己喜愛的事,無論明天是否要考試,他就是願意看見我畫畫的樣子。我不需要有人100%完全明白我,但只要有人願意支持我所做的事,那就足夠了……
啊!有多久沒嚐過這種感覺?一直以來、一直以來,我都是獨自一人捱過去,沒人看見、沒人明白、沒人共鳴,就這樣默默畫着……一直以來都是。
「來,妳試試吧。」阿源遞給我一支塑膠飛鏢,我接過它,往着前方的鏢靶一扔!打在旁邊的木板上。
「啊!抱歉,浪費了一次機會…」我不好意思地說。
「不用緊,包在我身上。」
阿源自信滿滿的拿起飛鏢,瞄準一扔,竟正中紅心?!我高興得大叫起來,激動地拍打他的左臂。攤位的負責人說:
「只要再多四十分,就能得到獎品哦。」
「阿源加油,你可以的。」我在旁邊鼓勵着他,他手握飛鏢,專心一致地瞄準木板上的靶子。
約莫三秒過後,他便放手一搏,向前方扔去!然而並沒有奇蹟出現,飛鏢命中「10x2」的外圍小格子,三次投擲合共是七十分,分數不達標而無法獲得鐵架上的獎品。
「對不起,都怪我浪費了第一下的飛鏢…」我再次跟阿源道歉,而他則溫柔地說:
「不要緊啦,即使沒有獎品,我也玩得很開心啊。」
這時,攤位負責人遞來一個鑰匙圈,說:「來,這是你們的安慰獎,每個玩這攤位的人都有的。」
那是一個粉紅色的可愛小企鵝,我接過鑰匙圈,會心一笑,把它扣在自己的包包上。阿源看着我身上的鑰匙圈,思考了數秒,便提出個不錯的建議…
如是者,我們再玩多一局,由我投擲三支飛鏢,最後換來另一個藍色小企鵝鑰匙圈,扣在阿源的袋子,繼續歡歡喜喜地走到其他攤位玩。
從原本的溫習考試,到現在海滂附近的攤位玩遊戲,今天出門前我從沒預料到會這麼開心,彷彿重拾回小孩子的玩樂時間,也許現時的心境只會維持一天,但也足夠填補我內心的空洞。
我和阿源坐上摩天輪,遙望着海岸對面的高樓大廈,真是讓人感到放鬆和愜意…
「謝謝你,阿源,今天我玩得十分盡興。」我說道。
「不用謝啦,不過話說回來,我好像從沒看過,妳會笑得這麼多…」阿源笑言。
而我則故作輕鬆地回他一句:「因為這世界太難讓我笑得出來,所以我平時不太會微笑待人。」
「可是,妳笑起來的樣子很迷人啊。」阿源曖昧地說。
我看着他,安靜下來,周遭的氛圍變得微妙起來…
「我想看見妳笑得更多、我希望妳以後一直都可以開心下去……而我更希望的是,我是那一位,能夠為妳帶來幸福快樂的男生。」
我已經大致猜到,阿源的下一句會講甚麼了。
「我喜歡妳,阿黑,妳願意做我的女朋友嗎?」
我的心猛然抽動了一下,不是因為對他有所心動,而是因為他實在太可憐了…世上這麼多比我更好的女生,為何偏偏要選擇我?
你對我的好,我配不上,如果現在我拒絕你,你會傷心;如果我接受了,但當你看清真實的我,我們便會分手,受傷的依然是你。
無論我接受與否,最終都是只有阿源受傷,所以我才覺得,你是一個很可憐的男生啊…
「我有甚麼地方,是值得你愛上的?」我平淡地問道。
阿源認真思考了數秒,便回答:
「起初是覺得妳挺漂亮的,然後多看妳幾眼後,便被妳的個人魅力所吸引…無論是畫畫、一個人在飯堂用膳、還是安靜坐在座位裏發呆,都深深吸引著我。」
聽罷,我淡淡一笑,對他說:「你真是一個奇怪的人。」
「如果以奇怪的角度來看,明顯妳比我更怪一點吧?」阿源開玩笑道。
「可是你還是沒回答我問題『喜歡我甚麼地方』,你講的答案都不是優點來的,好好想一想吧。」我滿不在乎地吐嘈他。
然而,阿源卻露出疑惑的表情,對我說:
「為甚麼一定要我回答妳的優點?我就是單純喜歡妳平時的舉止、態度、和風格嘛。」
我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從小到大,做得好就會被人稱讚,父母會更加疼愛你,會買禮物當作獎賞。你有擅長的領域、討人喜歡的性格、過人的優點,人們才會願意靠近過來,成為你的朋友。
可是,這傢伙竟然說,他不是喜歡我的任何優點,單純就是被我的樣貌、行為、獨來獨往的厭世態度所吸引?我信你個鬼!
阿源用真摯的眼神看着我,再重複問我一次:「那麼,妳是否願意答應,由我來成為妳的男朋友嗎?」
「如果,在你了解到真實的我之後,你還會講出『你喜歡我』這四字嗎?」我平靜地凝視着他。
阿源點點頭,微笑回應:「嗯,我自然做好了,喜歡上一個人的覺悟。」
我用憐憫的目光看着他,看來阿源是不會心死的呀,為何你要自殘你自己的心呢?看來你是不體會一次與我交往的痛苦,就不肯罷休的人…
「那好吧,現在起,你成為我的男朋友。」我隱晦地嘲諷阿源。
只見他開心得像個樂天男孩,坐近我身邊,欣賞着摩天輪外最後的光景,悄悄牽起我的右手。
的確啦,因為也許今天過後,你就不會有機會再感受到,此刻的幸福和喜悅。你的世界也即將會被我污染成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