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雪的山莊: 01

「你知道吸管的秘密嗎？」

「吸管有甚麼秘密？不就是一條中空的圓柱體嗎？」

「是的，你說得沒錯。但你沒有想過，這樣簡單結構的東西，為甚麼可以把水吸到你的嘴巴裏？」

家彥看向手中握着的汽水罐，視線聚焦在連接鋁罐與嘴巴之間的吸管。輕輕吸了一口，原本透明的塑造吸管馬上變了深棕色，可樂的味道瞬時涌入味蕾。

「是因為吸力嗎？」





「這樣說也不能算你錯。不過單憑『吸力』兩個字，確實沒辦法精準解釋到關於吸管的秘密。」

奶奶還是那麼的嚴格。雖然她早已從中學教師的崗位退下來，但顯然骨子裏還存有教師單獨對學生時獨有的壓迫感。家彥有點擔心自己兩年後升上國中的生活，因為他認為所有的中學教師也跟奶奶一樣令人窒息。

「假如你在晚餐前解釋到這個問題的話⋯⋯」奶奶抱臂抬頭思考頃刻後，繼續說道：「晚餐後會有超好吃的布甸等着你唷！」

這時，一股熱風從打開的車窗溜進來，掠過家彥充滿汗水的臉龐。最近一股熱浪籠罩着M城與周邊的一些小鎮，導致附近地區氣溫比平均水平高出不少。本來汽車的空調系統還能用，可以令正在前往祖屋聚舊的他們稍微涼快一會，可惜車子的發動機在半路出了意外跑不動，現在只剩家彥跟奶奶坐在後座，其他人在車子的前頭研究着怎樣修理汽車。

「快點嘛，到底會不會修啦？」即使視線被立起來的引擎蓋阻礙了，但單憑聲音就知道是媽媽在抱怨。





「不會修就叫拖車啦，熱死了！」媽媽繼續對爸爸咆哮。家彥從引擎蓋與車子之間的小隙看到了爸爸，他拿着一瓶看似是修車用的液體，半顆頭已塞進頭車放置引擎的凹槽之中。

「快了，快了。」爸爸說完，慢慢打開那瓶子，把液體倒進車子的某零件裏，然後簡單說了一句「應該可以了」便與媽媽一起回到駕駛座上。


不久，汽車的引擎着了。

「今天的我們真倒楣，竟然會遇到這種麻煩事，哈哈！」剛坐回副駕的媽媽轉頭對向奶奶笑着說道。

「沒事，不打緊。最重要的是汽車似乎已經修好了。」奶奶露出慈祥的笑容，然後轉頭看着家彥繼續說：「而且，沒見家彥一陣子，他也好像變得更乖了。」





「其實他在家裏還是一樣的調皮，但可能是看到奶奶你，所以才會變得看似乖了一點而已。」媽媽說完後，立刻用手遮住嘴巴，哈哈大笑了起來。

後座的空調輸出口終於開始釋放涼風。爸爸踩下油門，車子慢慢從休息站的停車格子駛出。




「其實他在家裏還是一樣的調皮，但可能是看到奶奶你，所以才會變得看似乖了一點而已。」

媽媽無意之中的一句話，不知不覺在耳邊蕩漾，泛起了他心裏一絲自愧的漣漪。家彥舔唇的模樣反射在車窗上，他看着自己的倒影。

「原來我在她心目中，是這樣的嗎？」

小時候的家彥，其實並不是與父母一起居住。從出生至升上國小二年級以前，都是奶奶照顧着他。「爸媽到底去哪了？」這是當時家彥從幼兒園學到「爸爸」、「媽媽」這兩詞的意義時，最常問的問題。





大概到了幼兒園的最後一年，他終於能見到父母。一個月大概會見面三次，但每次見到父母的時候，總是感覺不到幼兒園同學在放學時看到父母後會說的愉悅感。唯一能讓家彥體會到被愛的時刻，也只有與奶奶相處的時候。

他印象最深刻的事，是有好幾次發高燒的時候，奶奶在深夜抱着自己急忙地跑去醫院。

他閉着眼睛，聽着倉猝的呼吸聲，慢慢昏睡過去。

對家彥來說，奶奶是唯一讓他感到有安全感的人。不過，在升上國小二年級的那個暑假，父母便從奶奶的手把他接走。




家彥很不習慣。

直至現在，也不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