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詩: 晴：最後的排練
小紀的話在往後的幾天都縈繞在我腦海中，逼使我好好想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到底是甚麼。是讓這變成一段無疾而終的暗戀(雖然後來漸漸演變為明戀(￣▽￣)），還是大膽一次，向小樹袒露我的心意呢？
早在二月的時候，由於家裡發生了點事，讓我決定在畢業後就立刻回港工作，未來幾年都未必會回來。因此，我很清楚在往後的日子裡，我很有可能不會再見到小樹了。即使我們的心意相通，也沒有辦法在一起。更何況他的態度一直都反反覆覆，讓人搞不清他的想法。
這是我第一次暗戀別人，所以我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去追求他，只能努力地嘗試拉近我們之間的距離。然而每當看似有一絲希望的時候，總會發生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讓進度退為零。説不失望，不洩氣是假的，但我仍然想拼盡全力，就算失敗，也總比後悔當時沒有勇敢地踏出多一步。
慎重地思考了幾天後，我終於理清了我的思緒。縱使沒有結果，縱使他的答案多半是「不」，我還是想向他表白心意。
雖然這半年來跟他對話不多，但我透過細微的觀察，大概了解到他不是一個很有自信的人。他走路時總是駝著背，説話輕聲細語的，多數不是肯定句而是模稜兩可的答案，也鮮少跟人有交流。
即使身為樂團首席，可他的存在感並不高，甚至可以説有點低，連拉琴時也並沒有展現出首席應有的領導力和魄力，反而更像是乖乖聽話的好學生，指揮説甚麼他就做甚麼。
之前的兩次表演，我的朋友們都有向我反映，小樹在整場表演都幾乎是完全面向指揮，只留了大半個背影給觀眾，就連他的獨奏也拉得特別小聲，幾乎是聽不見的程度。他明明琴拉得不錯，長得也好看，可做起事來總有點畏首畏尾的感覺。
所以，我決定向他告白有一部份原因是我希望這份心意可以或多或少溫暖和鼓勵到他，讓他知道自己能夠被別人喜歡和認可。對我來說，喜歡並不等於佔有，比起想要他接受我的心意，我更想讓他知道他值得被喜歡。即使他不善言辭、不自信、不主動，我還是喜歡他。
由於我不想讓他感受到任何的壓力，所以苦惱了許久，該怎麼好好傳達我的心意，又不會讓場面變得尷尬呢？
我絞盡腦汁地想了好幾天，也沒想出個好辦法來。我甚至想過要他閉上眼睛，聽到問題的時候如果想拒絕我，就直接數十秒，讓我能立刻跑走(T_T)
不過最後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畢竟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想好好地聽一下他的想法。之後的某一天，我無意中看到了家裡擺放著的一個徽章，突然靈機一動，想到了一個絕佳的表白方式。
事情是這樣的，很久以前我跟姐姐去了一家精品店，裡面有附送一些很可愛的徽章，上面印著"I have a crush on you"的字樣。但之後一直沒有機會用上，便把徽章放在了房間裡當作裝飾。
現在一看，這不正好可以把徽章送給小樹嗎？一方面，這句話相比「我喜歡你」要輕鬆一點，他就算不喜歡我，應該也不會感到很大壓力。另外，我私心希望他能夠記得我，而這個很有創意的告白，想必會令他留下很深刻的印象。跟大家説了我的表白大計後，大家表示我的計畫非常有創意，也紛紛送上了祝福。
而不知道為何，在最後一次排練之前，小樹居然主動給我傳了訊息，只不過是在問關於表演需要的譜架。非常好心的我當然表示可以借他一個，而由於我跟小鏈小紀也要用，只好非常辛苦地拿著小推車裝著三個重得要死的譜架，還有我自己的小提琴去了排練。
到達後，我止不住的喘氣，小樹看見後也重重地表達了感謝之意。在這最後的排練當中，我的心情七上八下的，一方面在決定告白後再次看到小樹，難免會感到緊張，再加上接下來有許多期末報告和作業要完成，明天還要樂團表演，不禁讓我感到些許壓力。
但我隨即想到作業可以之後處理，但以後再也見不到小樹了，倒不如好好珍惜最後跟他相處的機會吧。早前在排練時常常都會跟他對上眼神，可我要不就是因為害羞而立刻瞟向旁邊，要不就是在指揮開玩笑時跟他交換眼神然後相視而笑。現在回想，其實我也不知道這是不是我的一廂情願，畢竟眼神交流這回事很容易會被誤解。
不過既然我都打算告白了，索性破罐子破摔，裝也不裝了，直接把小樹看個夠，中途有好幾次對上了眼神，我一改以往的心虛模樣，眼角含笑地看著他一會兒，才移開目光。
休息的時候，由於我這一次也是邀請了十多個朋友，所以周圍向人問他們有沒有額外的票可以賣給我。小樹見狀便開玩笑道：「你這一次也是邀請了50多個朋友嗎？」
「哪有那麼多啦，」我哭笑不得地擺擺手，心裡卻在想，原來他還記得我上次表演我問他要多餘的票啊......「就十五個人而已。」
「十五個？！」小樹驚訝地瞪大了雙眼，「你真的邀請了很多人。」
「學年末的表演嘛，加上有些人是我朋友的朋友，嚴格來說其實我不太認識的。」
而排練後，小樹也是一如往常地匆匆收拾好就踏著單車離開了。甫踏出教堂，便感到撲面而來的涼意，我抬頭一看，天空竟開始落下細碎的白雪。俗話說「清明斷雪，谷雨斷霜」，要知道那時已是四月初，按理來説不會再下雪。
這反常的天氣現象，讓我本就忐忑的心更加不安。這難道是什麼不好的預兆嗎？我出神地望著飄落在掌心的雪花，心裡暗忖。話説回來，這可能是近年來最後一次看見下雪了吧，畢竟香港不會下雪，我又不會再回來了。
「杵在原地幹嘛呢，快走吧。」小紀的呼喊把我從思緒中拉回現實。
「啊對，好喔。」如夢初醒的我點點頭，小跑到已經走遠的兩人身旁。
「在想甚麼呢？」或許是察覺出我的失落，小鏈側過頭來問道。
「沒甚麼，只是想到快要離開了，有點捨不得你們。」還有小樹......我輕嘆一口氣道。
「還有兩個月欸，怎麼現在突然開始傷感啦。」小紀聞言，拍了拍我的肩膀。
「就是，我們之後又不是不約，考完試後還有很多時間可以出去玩呀。」我其實也看出小鏈眼裏的一絲落寞，但他還是故作輕鬆地説道：「你倒是別想那麼多，好好準備明天的大日子吧，我到時會在旁邊偷聽的呵呵呵。」
我：「......有病吧你。」
過了幾個街口後，我們跟小鏈分開了。我正低著頭想明天晚飯要吃甚麼，突然聽到一把低沉的叫喊：「小晴！」(其實他喊的是我的英文名字，但為了不暴露我的真實身份，還是寫了化名:P)
「啊？」我嚇了一跳，猛地一抬頭，只見小樹踏著單車在我身邊掠過，笑著跟我打招呼。
「啊....嗨......」我還沒反應過來，嘴巴就比大腦率先作出回應，而且他很快就騎走了，只留下我呆呆地站在原地。
「喂，你還好吧......」看我還在那兒愣住，小紀在我面前揮了揮手。
「欸欸欸那真的是小樹嗎？」我這才回過神來，「他騎單車不是應該比我們快很多嗎，怎麼會跟我們一樣速度？」
「重點不是在這兒吧......」小紀汗顏道，「天色那麼黑暗，你還低著頭，他居然還認得出你。」
「不過他真的騎得很慢，怎麼比我拉著那麼重的小推車還要慢。」
「別在他的騎行速度上糾結啦，」小紀沒好氣地拍了我一下，「話説我不是走在你前面嘛，聽到有人喊你的名字，我嚇得不小心説了句『What the fxxk?』，就像這樣......」説著她還模仿起自己誇張地講粗口的嘴型。
看著她搞怪的模樣，我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起來：「甚麼鬼啦哈哈哈哈哈哈，他聽到了嗎？」
「那麼近他肯定聽到了哈哈哈，誰叫他突然蹦出來欸，我不嚇死都算是好的了。」
一時間，整條街道上都充斥著我們倆的笑聲，想像著小樹喊我後居然聽到一聲髒話的表情，我就止不住地大笑，可很快就意識到一件事。
「等等，你這麼戲劇性的反應，他肯定覺得我們是奇怪的人了，你又不認識他，他會不會誤會我跟你説了他的壞話啊？」
「我也不想的，但是我被嚇到了呀。」小紀尷尬地扶了扶額，「就這麼脫口而出了......」
「算了算了，」我無奈地擺擺手，「應該也無傷大雅，反正比這個更丟臉的事我也經歷過。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準備我的告白，其他的都暫時不想了。」
「好吧，那就祝你成功咯。」
走著走著就到家了，我轉過身來，定定地看著還在零零散散下著的細雪，想把眼前的景色深深烙印在腦海。希望明天一切順利吧，我緩緩閉上眼睛，感受著夜晚的微風，在心裡暗暗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