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勞斯桀自己也想不明白,明明季春曉對他來說頂多是個拍過拖的前度,而且還是沒有摻雜真心的那種,為何自己總能萬般忍耐她?同樣的想法,在勞斯桀被季春曉的狂瘋message吵醒後又再次出現。
次日,勞斯桀便帶着一雙黑眼圈出現在學校。見勞斯桀整天打着呵欠,沈英萊便問了個明白。勞斯桀本就厭煩了當季春曉的婦女之友,於是便將整件事情,從霍文珣與季春曉的糾纏不清,直至昨天才發生的「殷天賜之亂」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沈英萊。剛聽到的第一瞬間,沈英萊固然是消化不來,而慢慢地,沈英萊開始意識到一個更重要的問題,他怕殷天賜與季春曉會令殷天賜更加瘋魔。

容令騫最近總是神不守舍的,上體育課時一個不留神便被籃球砸了個正著,他在醫療室內坐了半堂課才把鼻血止住。校工建議他去醫院檢查一趟,容令騫卻堅持只是小事一樁,校工只好由得他回去上課。容令騫本來是真的打算回去繼續當個好學生,但走了不夠兩步他便決定改變主意。
這陣子,霍文珣變得很拒絕與人交流,常常稱病請假窩在宿舍。上課時的宿舍大樓是整個學校裏最安靜的地方,容令騫來這裏就是要圖個清靜。
宿舍的後樓梯沒有煙霧感應器,霍文珣與容令騫坐在梯間抽了一根又一根的香煙。六、七根香煙的時間,他們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有滿地的煙蒂和煙灰。煙霧瀰漫的四周,容令騫靜看着一縷縷乳白色的輕煙,鼻子聞到的是煙草混合着薄荷的氣味。不知不覺間,他很沉醉於這個如幻如仙的虛幻世界。
從前容令騫偶爾也會吸煙,但從不會像霍文珣那樣狂抽,自從與翁梓莘在一起後更是極少碰香煙。後來勞斯桀復吸再戒,容令騫依然對香煙興趣不大。然而這次,他終於明白到香煙的魔力所在。越想逃離現實的人,越容易墮入香煙的溫柔鄉。
手機震盪的聲音打破了容令騫虛幻的夢。他拿起手機看一看來電顯示靜默了幾秒。
「喂——今日四點去產檢,um——我記得。得啦,我陪妳去啦——」
容令騫默默放下手機,緊隨其後的是一聲長嘆。




「唔後悔?」霍文珣問。
容令騫沉默片刻才慢慢開口:「董折同浦銘心唔能夠走到最後,我一啲都唔意外。但如果一開始就決定唔要個BB,佢哋之間就會徹底玩完。係錯啊,但我寧願一錯再錯。有啲野係冇得返轉頭㗎。後悔,回頭,返到起點重新再嚟過,我哋就只會變成『我』同『佢』。如果始終都係要失去,我寧願繼續死撐落去,直至互相折磨到最後一刻先至放手。」
容令騫的說話使霍文珣陷進沉思中,他一直看着手中燃燒着的香煙,看着煙灰一點一點地飄落在地上,偶爾掉落於他另一隻手的手背。一點燙、兩點燙、三點燙⋯⋯到後來指尖傳來了灼熱感。燒盡熄滅的的煙蒂用灼痛領着霍文珣從思緒中走出來,他才發現那一點一點的燙熱灼傷根本不值一提,原來他根本不怕痛。於是霍文珣將捏扁的煙蒂牢握在手心,霍文珣知道,只要他願意,是他的永遠都會是他的,再痛他都能抓着死不放手。

離大考尚有半個月,李偉添卻把全副心思放在拳賽上。比賽當天,季春曉終於看見久未碰面的翁梓莘。她穿了一條寬闊的湖水綠色連身長裙,外搭一件杏色薄冷衫,剪的一頭中短髮使她看上去氣息很不錯。
季春曉特意走過去跟她搭話,翁梓莘看見她便下意識地捂一捂肚子。某一瞬間季春曉以為是自己眼花,她無法說服自己眼前的人是因為吃胖了而長肚子。對於季春曉會有這種反應,翁梓莘並不覺得意外,在這之前已有無數人給予同樣的愕然與驚訝,翁梓莘可以說是見怪不怪。
「騫早已告訴Sean他們,我以為妳也知道。」
季春曉先是輕搖頭,然後又用力搖搖頭,一時間她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翁梓莘。
季春曉的反應令翁梓莘忽然覺得她有點可愛。翁梓莘掩嘴笑了笑,道:「騫他們在後台幫阿Tim打氣,妳要一起去嗎?」
季春曉又搖搖頭。她想了又想,還是把徘徊在嘴邊的話說了出口:「咁就一世㗎啦,妳唔後悔?」




翁梓莘沒有回答季春曉,她只垂下頭伸手撫着隆起的小腹,道:「妳知不知道胎動的感覺是怎樣的?妳會覺得肚子裏像是有條小魚在游動着,很可愛、很神奇。」
翁梓莘的眼神很溫柔,說話很柔和,不再是往日裏的高傲自我。
「我揀咗㗎啦,揀咗就冇得後悔。」
整場拳賽季春曉都無法專注下來,她一直在想着翁梓莘剛剛說的那句話。季春曉很清楚為何翁梓莘不能後悔,聽過胚胎的心跳聲,感受過寶寶的胎動,那是活生生存在着的生命,從此母親與孩子便結下了一輩子都解不開的牽絆。但季春曉更清楚,「不能後悔」不等於「沒有後悔」。後悔是一種會帶來痛的感覺,而這種感覺往往會隨年漸厚。
拳賽現場的吵鬧聲此起彼落,觀眾們都被拳手的節奏帶動起來。唯獨霍文珣,他眼中彷彿只看見季春曉。看見季春曉的那一瞬間,霍文珣莫名地緊張起來。明明從前是促膝通宵、無所不談的關係,如今卻變成見面也是一種奢侈。
霍文珣穿過人群悄悄來到季春曉身邊,他半句話也沒有說,只靜靜地坐下來。季春曉稍稍回頭看一看他,同樣不說半句話。場館內氣氛激烈澎湃,所有觀眾都站起身為台上的拳手吶喊助威,全情投入在比賽中。唯獨霍文珣和季春曉莫名被落寂之感包圍住,坐立不安,若有所思,相對無言,與身邊的一切盡是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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