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中的英國天氣已驟降至約10度,多日連續下著的毛毛細雨帶著冷風撇在臉上,我在踏進圖書館的同時收起雨傘。一冷一熱的空氣交會,我隨即打了幾個噴嚏,一杯熱朱古力突然出現在我眼前。我抬頭一看,是張俊軒。
「這親切得有點詭異的笑容是怎麼回事?」
「明天你也會來對吧?有興趣賺點外快嗎?」
「怎麼回事?這雙水汪汪的眼睛又是想怎樣?」
我攤手,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他哄上前,壓低聲線:
「在保育院最照顧我的修女明天上來倫敦旅遊,我和她約好了一起去觀光。你可以代我當一天家教老師兼保姆嗎?他放學後會自己走過來,只要6點把他送回家就可以了,他家就在附近,錢都歸你。」
「唔?!她自己一個來旅遊嗎?你打算帶她去哪裡玩?」看他如此雀躍的樣子著實罕有,我也很替他開心。
「嗯。她的弟弟一家住在倫敦,她請了幾天假來探親。我跟她約了4點在巴士站等,之後去看大笨鐘和西敏寺。她大半生都住在小鎮裡,這是她第一次來倫敦。」
又出現了,他眼裡的星星,就跟他生日那天晚上的一樣,清澈明媚。




「好!有錢賺我當然求之不得啦嘻嘻。」
 
  第二天我按照約定做他的替工,也在6點後順利的把孩子送回家。
再次回到圖書館,經過借書處時一個正在跟當值管理員說話的男生焦急的向我走來。
“Excuse me, are you Charlie, by any chance? You know Alex, right? Alex Cheung.”
經了解後得知這人是張俊軒的宿舍的同學,剛才修女打電話去宿舍找他時他已經出門了,傳呼機也沒帶上,於是室友來圖書館,想說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找到我。
我問他是怎麼知道我還認出我。
“I’ve heard a lot about you, I mean A LOT.”
看來他是根據張俊軒對我的描述認出了我。
他解釋道原定來倫敦旅遊的修女下午打電話到宿舍欲通知張俊軒自己患感冒了,無奈要取消約定。可是張俊軒好巧不巧就在上星期把傳呼機弄丟了,他也沒有手提電話,於是室友就想到來碰碰運氣看會不會找到我。




  他昨天才告訴過我約了修女下午4點半在西敏寺對出的巴士站等,我當然記得。可是這位室友卻因為答應了今晚在 Carpe Diem替他的班而無暇跟我一起去找他。
我連忙收拾好書包帶上長傘離開自修室。一路上雨勢越下越大,我坐在巴士下層靠窗的位置,把頭擱在窗子上看著雨點滑落形成一道道斜痕,內心好不焦急。
我下車的時候已經過了晚上7點,稠密的雨水模糊了視線,我眯著眼睛試圖在人海中尋找他。

  我把整個巴士站每個角落都翻了一遍,終於在最角落站牌後發現了那個人的背影。他雙手抱膝,蹲在地上背靠著牌子的支柱,這個背影跟我在與他初遇那天在圖書館門外目送的背影在我腦海中重疊,我這才發現自己早已不自覺的把心中柔軟的一塊留給他。
我走過去,用傘遮著他早已濕透的身軀。他看到傘子在街燈映照下的影子再抬起頭看我,眼裏先是閃過一絲疑惑,然後雙眼逐漸失焦,整個人失去平衡,差點要倒在地上,我蹲下來抱著了他。他灼熱的體溫透過長衣傳遞到我的手,我立刻伸手撫摸他發燙的額頭。
「能站的起來嗎?」
他輕輕點頭。
「好,慢慢來。1,2,3。」我攙扶他慢慢站起來。
「你保育院的修女打電話去你宿舍說她得了重感冒,取消了行程。我們先回去再說吧,你在發高燒。」我一手挽著他的手臂,另一隻手撐著傘,在滂沱大雨下兩個人可謂舉步維艱。




  最後我們花光了我一個多星期的零用錢坐的士回到他宿舍。下車的時候已經停了雨,張俊軒憑著意志力撐到房間門前,用僅餘的氣力開門後就直接像個漏氣的氣球一樣癱倒在床上一動不動。我找到放在書櫃上的備用感冒藥,強行把他拉起來,看著他把藥吞下後替他脫掉鞋子,再蓋上棉被讓他好好的睡。
一抬頭看見牆上的掛鐘,!!!9:45!距離宿舍門禁時間尚餘15分鐘,我把本來放在桌子上的水壺和水杯搬到他床邊的小茶几,然後迅速離開並朝自己的宿舍歸去。
  由於離開得太匆忙,我回到宿舍躺在床上準備入睡的時候才猛地醒覺自己把雨傘和手提電話都留在他的房間了,幸好第二天是星期六,否則我可能要到晚上才能把物品拿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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