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X奇幻X治癒】致悲傷中的你: 第一章 1.1 二十世紀少年(上)
對於活在世上,你還會怕嗎?
當然還是會怕,會痛,會遺憾。但既然一場來到,我想嘗試勇敢的活著。
1997年8月,我抵達倫敦的那天下著毛毛細雨,濕潤的空氣中混雜著青草的味道,加上炎夏悶熱的空氣,陌生的國度令人侷促不安。我打著傘步出希斯路機場,上了一輛的士。車子在寄宿學校的行政大樓外停下,我拖著兩個三十寸的行李箱,有點笨拙的走進辦事處報到。接待處那位中年女性頂著一頭金色捲髮,戴著金絲幼框眼鏡,穿著粉紅色的線衫,面帶笑容向我問好。她把我帶領我穿過連接女生宿舍的長走廊,再坐電梯到13樓。我所屬的房間在走廊的盡頭處,甫進門就有個染著棕色長髮的少女向我打招呼,面頰兩邊的酒窩加上一雙會笑的腰果眼,看著就很舒服親切。她也是香港人,名叫Joyce,給人的印象就人如其名的開朗歡愉。Joyce說她從中一開始已經在英國留學,很久沒有碰到能跟她說廣東話的人因此份外興奮,我心裡也暗自為遇上了好室友感到慶幸。我在床邊整理自己的行裝,Joyce則一直在旁邊喋喋不休的跟我說話,這滿溢的熱情對慢熱的我來說有點難以負荷。
學校提供的宿舍距離教學大樓所在的主校園區相隔一段5-10分鐘的步行距離,沿途會經過體育館,運動場,室內泳池和飯堂等寄宿生和走讀生共用的設施。碰巧的是,宿舍的位置連接著隔壁一所大學的園區,大學的圖書館大樓正坐落在我們宿舍的前方,加上大學圖書館24小時向公眾開放,因此我習慣了直接到大學圖書館而不是自己學校的圖書館讀書。雖說我會考的成績尚算標青,可是艱深的預科課程還是把我逼的焦頭爛額,加上雖然我還是很喜歡這個開朗親切的室友,但如果留在房間的話很難不受Joyce的滋擾,因此剛開學不久我已幾乎要住進圖書館,每晚挑燈夜讀唯恐學習進度落後於人。10月尾的一個週五晚上,我如常坐在近大門的位置埋頭苦幹。到了約10點,平時坐在門外接待處的職員突然探頭進來,說女廁水管爆裂需要進行緊急維修,著大家要立即離開,於是在場的學生連忙收拾行李紛紛離開。雖說學習計畫被打亂了,但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給也給了我偷懶的藉口,內心竟還有點雀躍。我把書本和文具統統塞進卡其色的背包,伸了個懶腰便從椅子上起來。正當我準備轉身離去時卻瞥見對角盡頭最旁邊的位置上有個男生戴著耳機,正伏在桌上休息,顯然對要撤離之事毫不知情。我走到他的位置,在他的桌子上輕輕敲了兩下。聽到敲打聲後他緩緩睜開雙眼,深啡色的雙眸滲透著倦意,目光從下而上,最後對上了我的視線。突然被近距離盯著看的我反倒是有點尷尬,只是匆匆交代他我們現在必須離開後便轉身快步往大門走。
一踏出門外,初秋的冷風直刺我的心臟,大樓轉角處熱飲販賣機的燈在寒夜裡顯得份外耀眼。我往販賣機投了硬幣,打算買杯熱朱古力邊走邊喝。按下按鈕後機器沒有任何反應,我又連續按了幾次,販賣機依然是一動不動。我嘆了一口氣,只能算自己倒霉了。
「嘭!」一個拳頭忽然從我的左後方伸出,狠狠往販賣機的按鈕重槌一擊,香濃絲滑的熱朱古力散馬上填滿了杯子。我回頭,剛才被我叫醒的男生朝販賣機挑一挑眉,示意我把杯取出,我微笑跟他道謝。販賣機的燈光映照出他的輪廓,我這才有機會仔細觀察這個人。眼前的亞裔男生比我高出半個頭,及眉的瀏海略略蓋掩一雙深啡色的大眼睛,身穿藍白色鬆身棒球長衛衣和運動褲,配以白色波鞋,手裡捧著一本Introduction to Aviation Engineering。沒有聽到我說的謝謝,他皺一皺眉,把兩邊耳機摘了下來,耳機線繞過頸後掛在肩膊上。我再次跟他說了聲thank you,然後退後兩步把位置讓給他。他乾脆利落的投入硬幣,然後又嘭一聲敲打按鈕,買了一杯黑咖啡。似乎注意到什麼,他蹲下身從地上撿起一枚5元港幣,大概是我剛才打開錢包的時候不小心跌出來的。他站起來把硬幣遞給我,在我伸手接過硬幣的瞬間他突然開口說:「很久沒有見過香港人呢,我的廣東話都快忘光了。」我一時間腦袋像打了結束一樣,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聽到的是廣東話。
「嗯?噢,謝謝。」語畢才意識到自己剛才說的話有多奇怪,這下氣氛更尷尬了。
他說完了自己想說的,好像也沒有打算延續話題,就自顧自的喝著剛買的咖啡。
本大可以直接轉身離開的我著實不願讓自己在對方心中以如此尷尬的印象作結,就像多說兩句證明一下自己不是個奇怪的人。
「你是這間大學的學生嗎?」我意識到自己又問了個蠢問題。
「你是隔壁高中的學生吧。」
「哦?你怎麼知道的?」
「通常出現在這個圖書館的都會假定大家都是大學的學生,你這樣問就是因為你是外來人,才會覺得有其他人跟你一樣。」
「嗯。」一時間實在不知道該怎樣接話,我只好點點頭。
「沿著大馬路走回去吧,這時間不要走後巷。」他單手把紙杯投進約5米外的垃圾桶,轉身往大學宿舍的方向走。
走了兩步他停下,回頭再說: 「禮拜一見!你逢週一到五都來的嘛。」莞爾一笑後回頭繼續走。
我目送他的背影遠去,泛黃的街燈灑在他的肩膀上,身後的影子拖得很長很長,我看著他的身影越來越小,越來越模糊。這個定格的畫面一直藏在我心中一隅,在年月間偶爾便會浮現腦海、在夢裡、在日落黃昏的晚霞下、在絡繹不絕的鬧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