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 ~(`・《銀暮之城》・´) ~: 假皇冠
27.假皇冠
離開柯瑪的石頭店,我還有一個地方要去。沒有傳送石要去那個地方比較困難,尤其現在隨時被跟蹤。
我在謎洞的門前,從木門的小洞口看出去,感覺外面有人守著,而且下起了大雨來。我回轉身,問祖:「另一個洞口能溜出去嗎?」
謎洞除了是平民酒吧餐館和柯瑪隱匿的石頭店外,還有各條洞口一樣的通道往黑城偏遠的地方。阿祖引領我到最後一檯的餐桌,接著推開桌子,突起的方形地磚輕易就被阿祖抬起,迷一樣的黑洞就此打開,內裡還拂來一陣微微的冷風。
「我不知道會在黑城多偏的地方。」阿祖惶惶不安的告訴我。
我輕拍兩下他的肩膀,給他一抹淺得沒有影的笑意,安慰他以及感謝他,沒理他有沒有領悟到,便往黑洞跳進去。
絡繹不絕的離心力湧上心頭,我抽出短刀嘗試插在洞壁減速,但不果,速度與我的力度不相乎,只能任由它帶領我到盡處。最後洞口將我吐出,我掉到草叢裡,屁股先落地,摔得我的腰略痛,但算是成功來到黑城的另一端,沒有人跟蹤我。
我起來環視一周,四方八面都是樹林,而且特別幽暗,比一般的黑城景象更黯然,十分考功夫去看清道路……或者根本沒有路,只有草叢。我盲從四周探索開去,始終捉摸不清這裡的地形,直至草叢裡出現一隻黑貓,牠的眼睛分別是金色和綠色,在不遠處的叢林盯著我看。牠不是陌生的貓,黑城裡偶然會出現這種流浪黑貓,牠們通常機靈又討厭黑城人,出現時總是一副與世無關的模樣,如同我見到的這一隻,不同的是牠一隻耳朵勾著小金環。
我不擅長對付動物,只能警覺地站在原地,手在刀柄上,一有風吹草動我便先下手為強。不過牠沒有行動,帶光的雙眼目不轉睛地凝視著我。
牠忽然叫一聲,我隨即拔出短刀,但牠隱身到叢林中,不一會又現身再叫一聲,隨後埋到叢林裡,好像在指示我。
我握緊短刀跟上去,聽著牠輕盈的腳步聲前行,不消一會便來到星光滿載的地帶,開始認得出這裡是黑城西邊,亦即是離我目的地不遠。
那隻奇怪的貓依然在前面高雅地爬行,還不時回頭看我,但我已不是跟隨牠的步調,而是朝幾棵大樹走去。要是牠向我撲來,我就把牠殺了。不過看來這隻貓正和我走向同一個方向,牠跳跳走走,頭也不回地朝樹幹粗大的榕樹跑去。這棵榕樹垂下一串串的柳絲,近看之下是盤根錯節,近樹頂部築了一間長方形的木屋,橫跨在粗獷的樹枝上。
就是這裡了。
我快步靠近,在樹底停下,上面驟然投下一排搖搖欲墜的木梯下來。
那隻黑貓不用爬梯,輕鬆攀上樹幹便鑽進了木屋。
我牢緊木梯,攀爬幾級便上到木屋的正門,沒有難度。木屋門微微開了,似是知道我要來訪。我推門而入,木屋內有啞黃的油燈提亮,同時帶有一分和暖。剛才那隻貓也在,並早已鑽到角落裡,慵懶地趴下來。裡面沒什麼擺設,也沒有窗,就一張工作檯放在盡處,旁邊的木地上還躺著一匹雪白無比的身軀,乍一看,那是馬的屁股,而右側站著一個穿著黑袍的熟悉背影,正埋首工作中。
「來了嗎?」他的聲音像壞了的留聲機,沙啞又斷續。他白色的長髮散落在肩下,沒正眼瞧過我。
「是的,也門師父。」
「將右邊煮好的甘草汁拿下來。」
我上前小心將圓身的玻璃瓶從鐵架上拿下,接著按照他所說的,把甘草汁倒入瓷杯中,杯裡的液體隨即燒出白煙,伴隨一陣難聞的氣味,讓人窒息。
也門將杯裡的銀血徹底攪拌均勻,不理臉上沾了銀血,專心地注視著杯裡的東西,一頭熱的說著:「要保持銀血的濃郁和鮮度,便得要用甘草汁。只要一嚐獨角馬的血,我們就能擁有比其他人不一樣的身體,到時分給重要的跟隨者,就能組織屬於我們的族人。」他滿意地捧起來,放到我面前。「而你將會是我們血族的副首領。」
我凝住,對這鼓氣味很抗拒,並對於他忽發奇想般的決定並不感興趣,反而很困惑。
也門立即皺眉:「你不是打算拒絕我吧?那你來這幹什麼?」他憤憤地放下瓷杯,用毛巾將沾了銀色血液的雙手擦乾淨。
「我跟從你的意思來找你。」
「既然這樣,你就應該聽命,把這個喝了!成為血族的副首領!」
我低頭。「我需要考慮。」
他面向我,對我的決定深感不滿:「為什麼?你是不相信師父我嗎?」
「不是,我有更重要的事想要完成。」
「是什麼?該不會是那女子的事。」
我默言了頃刻,才續說:「我只是想找到我是誰。」
也門邁步靠近,疲倦的雙眼看進來,卻充滿怒氣:「沒有活在過去的人能辦到大事,你以為找到自己的身世,就能有什麼不一樣的改變嗎?」
也門越過我到後面拿起煙斗燃點起來。
「我想找到答案。」我轉身面向也門,他已坐在地上,享用他的煙草。
「記得我教過你嗎?有損己之事別做。你要為這個答案花費多少時間和心力?十年?建立了多少無用的人際關係?十段?」
我心知這些問題的答案,但我沉默不語,在也門師父吸起又呼出的煙霧之間,看不清這些年來我四處奔波的成果到底有多少,但就是一種無底洞似的力量,吸引著我一路追尋,好像總是差一些,但又好像距離很遠,沒有一定的終點。我也想當成是不傷大雅的過去,可無奈這件事,不可抗力的讓我介懷得整輩子都是。
也門師父以為我在反省,便瞥過來,再次勉言:「我原諒你離開黑城的原因是因為這個,但未來的路仍是要走得闊落一些。血族是我多年來的計畫,如今就欠這一步,亦欠你作為我的後盾。所以別任性了,私人事先擱置一邊。」
我不確定,但對於師父的話無可違抗,畢竟我的命是由師父撿回來,再一手養大,教導我林林總總的求生技能和用術,又怎能違背他?
「我知道了。」我回應,同時將關於坦達的事告知他。
聽完他輕哼一聲:「那臭老頭想抓我入冰牢?哼,想得美。」他呼了一口煙,又道:「但你做得好,繼續隱藏好自己就行。」
「不過撐不了多久,我認為他很快便會抓起我。」
「那就跟緊柔雅拉,好好利用她。」
我沒意見,下一刻他想到什麼似的,冷笑一番:「他們以為用柔雅拉作為女王能馴服其他人,不過是塊紙傀儡罷。」
我從沒過於深究暗族與黑城人的糾紛,加上中間空白了兩年,也就沒跟進他們的明與暗。然而,也門師父身陷其中,他知道柔雅拉要當上女王,便知道事情不簡單:「卡瑞拉斯因傷十多年來都沒露面,還指使一個可笑的僕人作為代表,長年下怎能說服到大眾?卡瑞拉斯一定知道那臭老頭沒太多本事,根本搞不定,便派那虛有其表的女兒上場,想用那頂皇冠增強她的法力。」也門舉起煙斗吸一口,徐徐扯起邪味的嘴角:「只是他們不知道那是一頂假皇冠。」
我愣住,那七色鑽石的皇冠居然是次貨,全然沒有人意料到。
「我當年可不是白白離開城堡,當然要有一樣重要的東西收藏在身,才能有今天。」
我細思一番,舞會當日坦達是從黑盒中取出皇冠,而木屋內沒瞧見這個黑盒……卻在幽山當日出現過,那就是也門的決策。
「你用七色皇冠來跟北斗交易了獨角馬。」我陳述一句,也門滿意地點點頭,知道我讀懂了他的計謀。
他把煙滅了,再嘗試站起來,見他重心不穩,我便上前扶起他,不知為何那隻黑貓這時走來,傻傻的看著我倆。也門見到黑貓,便露出顧盼自雄的笑顏。「這隻流浪貓也是我的得意門徒,替我在黑城穿梭取材。」
我斜眼盯向牠,牠正擺出一副了不起的表情似的,輕輕叫了一聲,我無視牠,鬆開扶住也門師父的手,跟隨他到工作桌前。
「過兩天就是月蝕之夜,皆時眾人聚首一堂成立血族。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什麼才是對未來好。」也門背向我,蹲在獨角馬前繼續割出牠的銀血。
「是的。」我虛心一道,便離開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