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橦兩層高的一戶建,雖然從外面可以透過窗戶見到裏面全部燈都亮着,但卻給人一種了無生氣的感覺。

我們穿過正門,走進客廳,沒有看到那個丈夫,只有一堆空酒瓶。

走上二樓睡房,面前的景象既令人震驚,但同時又是意料之內,丈夫在睡房裏,上吊自殺…

小次郎說:「還好我們趕在接送員過來之前,來到這裏。」

我點頭表示同意,還真被小次郎猜中了,這個男人這麼快便自殺。





「前輩,這個高度我碰不到屍體,要搬椅子嗎?」他指一指倒在地上的木椅。

「先生,我們只是個靈體,是移動不了人間的所有東西。」

「那…我們要怎麼辦?等人來發現這具屍體嗎?」

「正常來說的確是要等人發現屍體,但鑒於一來真正的接送員會來到這裏,二來我可不想浪費下班後的時間,所以我們不能等下去。」

然後我提議道:「不如,你爬上天台,調整好位置後,穿過天花板直接抓着屍體,再把他的亡靈扯出來。」





「其實前輩,妳騎在我肩上去把他的亡靈扯出,不是更簡單一些嗎?」

「呃…又好像對耶。」我尷尬的笑了笑。

於是我們採取小次郎的方案,他先蹲下來,然後我騎在他的肩上,小次郎差點失去平衡,右手立刻撐着地面。

小次郎緩慢地站直身子,這次輪到我失去平衡,可是沒有地方給我扶啊,只能夠抓著他的頭髮。

「前輩!妳要把雙手抬高才能摸到屍體,妳先把手放開我的頭髮,我會扶着妳的。」





說罷,他伸出手扶着我的腰部,立即被我拍了一下頭頂:「喂變態!你不要亂碰好嘛,你捉緊我的大腿。」

「好的。」小次郎照着我的說話做。

嗯,好像也沒有甚麼分別,那股癢癢的感覺還是沒有離開。

我伸出雙手,勉強可以碰到屍體的頭部,把手放進它的頭和心臟處,示意小次郎聽我指揮退後幾步。

「一,二,三!」

小次郎退後的同時,我要用力把亡靈扯出,而自己又因為雙方的拉力失去平衡。

我雙腿立即夾緊小次郎的脖子,再度發力把亡靈扯出,隨便把他摔在地上。怎料小次郎失去平衡,連帶着我一同跌倒。

最先起身的是亡靈丈夫,他似乎還沒離開家破人亡的悲痛,小次郎見狀便上前安慰他,解釋我們是來接他到地府,而且跟他的妻子有點交情。





「原來如此,那我的妻子在下面等着我嗎?」

「應該...對啊,她還在等着與你相見。」

我插嘴道:「如果再不快點,那就無法見面嘍。」

「那我們要跑起來了,先生,麻煩你緊跟着我,我會帶你去見你的妻子。」

小次郎一邊說,一邊寫着死亡報告,然後在禿鷹背上胡亂打個結,便立即衝出睡房,直接從一樓跳落大街上。

令我萬萬沒想到的是,那個丈夫竟然毫不猶豫跟着做,他腦中應該只想着要再見到自己的妻子吧?

這樣也好,越快把他送到妻子身邊,也意味着我越快下班。哎不對 ,我一早就下班了...





我們一邊跑,一邊戴着耳塞,小次郎迅速地打開棺材衝了進去,緊接着是丈夫,最後由我來關門。

穿過石道後,來到空無一人的井底,不用排隊真是太幸運了。我們很快便爬離井底,全力跑向懸崖邊跳去,再游回岸上跑到路邊乘搭飛舟,感覺正在進行人間的「鐵人三項」。

飛舟起飛後,我們才摘下耳塞,小次郎向丈夫講解一次待會在口供部的流程,讓他做好心理準備,並且要好好配合幽鬼記錄身份資料。

丈夫專心地聽着,讓我也不由得緊張起來,心中不禁祈求着快點到口供部大樓。

可惜,飛舟是一艘無法加速的交通工具,當到達了速度上限後便會固定地飛行,所以我們一如既往的用了半小時才到達口供部。

在飛舟完全降落到地面前,我們三個不約而同地跳下飛舟。

剛才在飛舟上已經計劃好,由小次郎帶着丈夫去記錄口供,而我則負責把死亡報告交給資料部的幽鬼。

衝進口供部大樓,小次郎和我在樓梯處分開,我摘下禿鴉背上的死亡報告,大大力拍在桌上。





「怎麼是妳一個?本來應該跟在妳身邊的亡靈呢?」

「有規定要在一起嗎?」

資料部的幽鬼黑起臉來:「雖然沒有規定,但是妳應該知道,沒有亡靈在身邊的接送員所寫的死亡報告,我會隨便收下嗎?」

「放心啦,我可沒閒到寫張假的死亡報告,還特地來到這裏捉弄你,再說了,我有說不帶亡靈過來嗎?」

就在此時,小次郎從樓梯處跑過來,把亡靈身份資料丟在桌上,指一指後面的丈夫,看來他聽到了我們的對話。

然後沒空等待幽鬼的檢查,我們三個已經離開口供部大樓,坐上飛舟,火速前往流連庭院。


***






我們在螢光綠的草原上一邊跑,一邊尋找着,不久前被我和小次郎送過來的亡靈妻子。

「Ru...Ra...Ru...Ra…...」

顯然在這種地方大叫她的名字,也是不會有人聽見的,幸好亡靈們都是坐着或跪在草坪上,只有我們三個在跑來跑去。

我們分頭去找,一些沒有在吟唱的亡靈向我投來好奇的目光,正合我意,可以快速地篩選掉無關的亡靈。

這時,一個陌生的亡靈正走向中央的銅爐,拉開蓋子,蜷縮在裏面,隨後蓋上。

難道她...

我搖搖頭,繼續專注去找那個亡靈妻子,而就在同一時間,有人向我招手,我向遠方一看,那個亡靈正是妻子!

幸運的是她尚未被催眠,我跑到她身旁,沒有多說甚麼,拉着她去找她的丈夫。

她還一臉莫名奇妙的樣子,但是沒多久,她便明白過來,因為她看見自己的丈夫,也正朝着我們的方向跑來。

四周圍的亡靈邊吟唱,邊目不轉睛地看着這一對夫婦,在流連庭院的草坪上相擁。

我默默走到一旁,不去打擾他們夫婦二人的團聚,小次郎過來我身邊,向我攤出手掌,我笑了笑,跟他擊掌。

丈夫哭哭啼啼的說:「妳離開的這段時間,我好掛念妳…好掛念我們這個家……」

「說甚麼呢,我們才分開了一陣子而已嘛。」妻子笑言。

「好像也是…對了,我們的女兒在哪裏?」

「她被天使帶走了,我們會在樂園裏團聚的。」

他們兩個看着我和小次郎,答謝我們讓夫婦二人能夠再次相聚,小次郎沾沾自喜的舉起拇指。

道別過後,他們坐在草坪上,妻子靠着丈夫的肩膀,丈夫摟着妻子,單是看着他們的背影也會感到窩心。

小次郎拍拍我的手臂,提醒我是時候要離開了。

我們搭上飛舟,今天的接送工作總算是告一段落,而且比起平時有趣得多,或許是多了個伴跟自己閒聊吧?

「原本還以為前輩妳是個冷漠的幽鬼,沒想到剛才妳也為那兩個亡靈如此操心,讓我對妳改觀了。」

「別誤會了,我只是想早點完成工作回家而已。」

「啊,那真是可惜了。」

「可惜?你這小子是有甚麼意見嗎?」

小次郎笑嘻嘻地否認,看來他是沒把我放在眼內,於是我們在飛舟上打鬧,一直到辦公場的門口才肯停手。



(明停更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