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翠斯夢遊仙境: 第三章 既不反抗也不逃亡 --- #53
這下糟糕了。
碧翠斯的戰鬥力幾乎是零,她從來都沒有親自去跟敵人戰鬥過,一直以來都是依靠身邊的人。
待在皇后一方時是如此,只靠着太加將軍或者老將軍去面對危險。
待在紅后一方時也是如此,基本上都是靠三月兔牠們或者其他同行者去化解危機。
但現在沒有人能夠挺身擋在她面前去保護她了,三月兔和二月貓被打昏過去,連同一月鼠也一同昏倒。
錶匠完全駭入了列車,只剩下一個肉瘤一樣的頭部黏在控制台上,全無行動能力。
面對邦哥將軍,碧翠斯這次只能靠她自己了。
但她手上就只有那支玩具槍,它不旦沒有殺傷力,也沒有威嚇力,完全是廢物。
「好了,碧翠斯,我就先由你開始吧。」
碧翠斯都還未想好對策,邦哥將軍就已經把機槍研磨器舉起,炮口直指碧翠斯。
「等等!」
「放心吧,我不會把你的頭射爆,只射爆你身體,你的頭我會完整無缺的交到皇后陛下手上去。」
「不是這一點。至少,請你讓我們先把列車停下來吧。」
碧翠斯其實不知道自己正在做甚麼,她只是把想到的話就講出來,盡可能拖延時間,並禱求錶匠完成駭入停下列車回來救她,或者三月兔牠們其中一個恢復意識過來。
「為什麼?」
很好,這對話引起了邦哥將軍的好奇了,現在只能禱求有誰會來救救戰鬥力幾乎為零的碧翠斯。
她想了一想,然後回答,說:
「因為在車站裡的人都是無辜的。」
「你說他們是無辜?」
「這架列車撞上車站後,會造成大量人命傷亡,你要的是我們的性命,他們的性命對於你來說沒有價值的,他們不應該在皇后與紅后之間的紛爭中被犧牲的。」
「那我呢?我就是可以被犧牲的一個嗎!?我的人生在公爵與公爵夫人的紛爭中被摧毀了!」
「這…這一點……」
「我被犧牲的時候沒有人來拯救我,憑甚麼他們要被犧牲時就應該要被拯救!」
「邦哥將軍,他們------」
「沒有人是無辜的,他們在我的生人被摧毀時沒為我做過任何時,每個人的不聞不問造就成今天的我。」
碧翠斯突然想起了一句關於象棋的說話。
曾有一位智者說,象棋是一個人生好導師,因為它總是會提醒你「每一個看似毫不相關的小失誤,最終會演變成無可挽救的失敗」。
紅后知道公爵夫人誕下了豬孩子,錶匠也知道,公爵都知道,很多人都知道,但從來沒有人為此事過問及關心。
正因為邦哥將軍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沒有在牠需要幫助時出手幫助,一點一滴累積下來的錯誤,最終造就了今天的牠。
所以,沒有人是無辜。
對於邦哥將軍來說,全世界都是不同程度的幫兇,包括對牠最溫柔的廚娘。
那種一事無成的溫柔,對邦哥將軍來說其實是最不需要,牠需要的是一個真正能夠保護牠的同伴,而不是每次受傷後的安慰。
或許,邦哥將軍當時眼睜睜看着廚娘被殺,除了是激發自己對公爵夫人的憎恨和殺意,也是為了對那種一事無成的溫柔進行報復。
當邦哥將軍話聲落下後,牠再度把研磨器握緊,並準備攪動。
「你不會懂的,碧翠斯,那種被自己母親摧毀人生的感覺然後從來沒有人要拯救自己!」
邦哥將軍大叫一聲,然後攪動研磨器,但在第一粒胡椒要射出來之前牠突然停下了攪動,因為碧翠斯喊了一句:
「我懂,因為我也一樣。」
「你懂?你也一樣?你怎麼可能會懂?」
「我的家庭,我的整個家族,女尊男卑,而且是一個以權力作為核心的家族,長輩為尊,晚輩為卑,母親的願望就是我的命令,我從小就在權力壓迫之下生活着。」
碧翠斯真的不知道自己正在講甚麼,所有說話都是抱着「我活下去所以要拖延時間」的心情衝口而出。
那些說話幾乎沒經大腦而講出來,但卻再次引起了邦哥將軍的興趣。
牠停下了攪動磨研器,甚至把炮口放下來,不再對準碧翠斯。
碧翠斯知道邦哥將軍又上鉤了,於是她接着說下去:
「我在外國的商業院校榮譽畢業,但我的夢想並不是成為商人,或者成為行政人員,我的夢想,其實是成為一位演員,成為一位聲優。」
「外國?你是指這片土地上的另一個國家?那個在天空上的國家?」
天空上的國家?碧翠斯完全不懂邦哥將軍在講甚麼,她只知道她必須要繼續把話題講下去。
「重點是我想成為一位聲優,但是母親要我從事商業,她命令我入讀商業院校,所以我為此放棄了自己的夢想。」
碧翠斯從不反抗,因為她知道反抗會有更嚴重的後果。
也是因為眼前的是自己有血緣關係的人,是賦予自己生命的人,是養育自己的人,而自己也是一個有良心的人,所以才一直忍耐,一直相信,相信有一天自己的母親會有所改變。
「我也有一段戀情,但是因為母親不容許的關係,我無法公開,永遠只能偷偷摸摸,甚至因為我要去外國讀書,被迫分手,結束這段關係。」
碧翠斯失去了夢想,失去了愛情,她還得不到朋友,連幻想中的朋友都不能有。
「我曾有一個好朋友,它就如同廚娘一樣,是我的心靈之柱,但是在母親的眼中只是一件垃圾,她要我親手掉棄我的好朋友!」
母親的願望,就是對碧翠斯的命令。
更多關於母親如何用她的權力去強迫碧翠斯做她不想做的事的故事,實在太多太多了。
邦哥將軍從她的眼中看得見,她那些故事不是編作出來,是真實存在。
「邦哥將軍,我跟你都一樣,失去了夢想,失去了愛情,得不到朋友!我的人生不也是跟你一樣被摧毀了嗎?我怎麼可能不懂你!」
說着說着,碧翠斯發覺自己臉頰發紅,視線也矇矓起來,濕熱的水珠更滑過她的臉頰。
她大叫出來,伴隨着失控的情緒,仿佛觸碰到心底裡最深最痛的傷口。
或者是,她終於承認了一些她從來不想承認的事,面對了最真實的事實。
在這一刻,邦哥將軍完全放下了研磨器,因為牠覺得眼前的人是一位天涯淪落人。
盡管大家的遭遇不盡相同,邦哥將軍是被家暴,碧翠斯是被迫壓,但大家都同為受害者,同樣是被欺壓的對象。
邦哥將軍緩緩吐了一口氣,像是對碧翠斯的遭遇表示感同身受,牠說:
「所以你也把母親殺死了?」
「這…這一點,不可能的,我不能殺死她。」
「為什麼?」
「在我那個國家,殺人是犯法的,而且她是我的母親。更不知道怎麼的當上了這個國家的皇后。」
「你說皇后陛下是你母親?我從沒聽說過皇后懷孕。」
皇后從來沒有承認過碧翠斯是她的女兒,碧翠斯認為是自己不夠優秀所以皇后拒絕承認。
「總之,事情很複雜,我不可能會殺她就是了。」
「那你有反抗她嗎?」
「我……沒有。」
「為什麼?」
「因為她是我的母親呀。」
「就因為這種理由?」
碧翠斯吃了一驚,她所認定最有核心的理由在邦哥將軍眼中一文不值。
邦哥將軍又再呼出一口氣,搖了搖頭,對碧翠斯非常失望,又再說:
「那種理由根本不是理由,毫無邏輯,她沒拿槍指嚇你,她沒拿刀威脅要殺你,但你竟然既不反抗也不逃跑,你到底在做甚麼?你到底在害怕甚麼?」
「我-----」
「碧翠斯,對於你的遭遇我感到相當遺憾,但你會有這樣的結果,就是因為你盲目的服從母親。」
「因為她是我-----」
「別跟我扯甚麼家族關係!你的人生到底是你的還是你的母親的?」
「她是------」
「我殺了我母親,那個從小就家暴我的母親,那個把我一生摧毀了的母親,現在我親手奪回了我的一生,而你,碧翠斯,你站在原地,甚麼都不做,以為一切會自己變好,我告訴你事實,事實是你比我更像是一隻豬!」
到底怎麼回事?碧翠斯明明只是想拖延時間而胡亂找個話題來講,但竟然在最後被反過來說教。
「雖然你懂我,但我們不一樣,碧翠斯,我是個奪回了自己人生的人,而你是原地踏步的任由屠宰的豬!」
話聲落下,研磨器抬起,邦哥將軍再一次把炮口對準碧翠斯。
「所以我要殺了你,取下你的人頭,交給皇后陛下,贏得我本應該就擁有的東西!」
邦哥將軍攪動了手柄,幾發胡椒粉便從磨研器中激射而出,但最後竟然射在列車的車頂上去,發出打落在金屬外壁的聲音。
為什麼會這樣,是因為邦哥將軍發現了新敵人嗎?不是。
那是因為錶匠把列車完全駭入,並把車卡控制室與其他車廂斷開連接,然後全力剎車。
「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像肉瘤一樣只剩下頭部的錶匠發出咆哮般的叫聲,如同在健身室舉起比自己重兩倍啞鈴的健身先生一樣咆哮。
伴隨着他的咆哮,列車急剎起來,發出着非常刺耳的聲音,刺痛着耳朵。
同一時間,強大的反作用力襲向站立中的碧翠斯和邦哥將軍,邦哥將軍整個向後翻倒。
牠這一翻,竟然向着車外翻出去,因為原本在牠身後的金屬門在之前被牠打飛了。
就算錶匠急剎減慢了車速,但列車依然以時速超過兩百公里在行駛,邦哥將軍這樣翻出車外,一定會先頭着地,然後摔死在車外。
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只要邦哥將軍一死,碧翠斯和大家就能脫離險境,沒有人會被追殺斬首。
邦哥將軍就要翻出車外,牠的頭已經在車外邊,腰也已經翻出去了一半。
但突然這個翻出去的勢停住了,邦哥將軍被誰拉扯着,被拉回去車廂之中。
是碧翠斯,碧翠斯竟然把邦哥將軍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