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翠斯夢遊仙境: 第二章 仙境不是仙境 --- #21
那是一段碧翠斯封鎖了的記憶，時間回到她小學一年級時。
上課的鐘聲響起，小孩子的歡笑聲充斥了課室。
一個個小小的屁股坐在矮矮小小的椅子上，有些小孩子還不夠高，使得雙腳懸掛在半空之中。
在小學課程裡只有三個課堂能夠讓小孩子興奮，第一個是大家可以東奔西跑的體育課，第二個是輕輕鬆鬆的音樂課，至於第三個是大家可以盡情發揮創意的美術課。
而現在要上的，就是美術課。
各位小孩子都帶着期待不已的心情，坐在坐位上等待老師的到來。
坐在課室最前排的碧翠斯，把一整個美術套裝從小背包放到桌面上去，更逐一把裡邊的工具取出整齊放到桌子上。
「碧翠斯可不可以借我用剪刀？」
「不行，母親說其他人會把工具弄不見，不能外借啊。」
「甚麼嘛，最多我叫爸爸賠給你，要是我弄不見。」
「不行不行，母親說不行就是不行。」
「甚麼嘛！」
入讀這間小學的孩子，不是大家閏秀，就是名門望族，沒有一個是平凡的孩子。
以物以類聚的教育方式，讓優秀的人更加優秀，是這間學校的教育理念。
課室的門在孩子一片歡樂的吵鬧聲中打開，進來課室的是一位年紀老邁的女老師，活像一位慈詳的老婆婆。
「起立！敬禮！」
「「「老師早安！！！」」」
「各位同學坐下。大家知不知道甚麼是布娃娃啊？今天我們一起來製作屬於自己的布娃娃吧。」
各位小孩差點就要興奮到叫出來，碧翠斯也不例外，還好她是一個守規舉的好孩子，這才讓她固作鎮定地安坐椅子上。
大家的腦裡都立即有無限個想法蹦出來，有的孩子想要製作動物外型的布娃娃，有的孩子想要製作機械人外型的，也有的只想做個簡單的人型布娃娃。
孩子們的精靈的雙眼轉動着，顯示着他們的大腦創意轉數有多快。
老師看到他們如此有活力，心裡非常高興，她立即就要求班長把物料分發下去。
每位同學得到的物料並不一樣，有的是純色布料，有的是格仔紋布，有的是絨毛布。
除了布料之外，大家也分發到不同的小物件，例如咕嚕眼睛，衣鈕，或者貼紙，每人都不相同。
少不了的是縫合的針線，或許現在這個年紀就教小孩用針線會很危險，但超前教學是上流教育之所以是上流教育的原因。
「各位同學你們有六十鐘時間可以製作，請各位開始。」
當老師宣報後，各個孩子猶如站在起跑線的選手聽到開始訊號後飛快地對眼前的物料一頓操作，有些男孩子甚至開始比快完成創作。
「碧翠斯你打算整個怎樣的布娃娃？」
「我一直都想要個姊姊，所以我會製作一個姊姊。」
「我有一個姊姊，但我不怎麼喜歡她呢。」
其實碧翠斯心裡是想要講一個卡通動畫裡的姊姊，但是她不敢講出口。
母親說過卡通動畫沒有益處，一直對孩子貫輸錯誤的知識和認知，所以碧翠斯對於自己喜歡的卡通動畫從來都不對他人提起，她不想被他人知道她喜歡看這種動畫，從而歧視她。
她一直覺得卡通動畫裡的那個姊姊很有魅力，也長得很好看，聲音也很好聽。
有時很酷，有時很性感，有時很搞笑。
對碧翠斯來說，這位卡通動畫裡的姊姊是她的偶像，所以碧翠斯才會想製作她的布娃娃玩偶，讓她可以陪伴在自己身邊。
利用剪刀剪裁布料，利用針線縫合，利用小物件裝飾。
結果完成品根本不是碧翠斯所想像的那樣，這使得碧翠斯很受打擊。
「你姊姊好醜。」
「你才醜。」
「你最醜！」
「你最醜乘一百！」
「你最醜乘一千！
「你最醜乘無限大！」
碧翠斯心裡很不甘，明明她已經依足了印象中的卡通動畫姊姊的樣子在製作，為什麼完全不像樣呢？
難道是自己根本沒有美術天賦嗎？或許是這樣也說不定。
但無論如何，這是碧翠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製作的布娃娃，盡管不漂亮她也不打算像男生們一樣下課後就把娃娃掉到垃圾桶去。
當日放學後，男僕來接她回家，回到家後母親要求她報告今日在學校裡發生的一切。
碧翠斯把每一課的教學內容簡單地向母親報告，唯一沒有如實報告的課堂就只有美術課。
「今天的美術課是實習各種縫合用的針步。」
「好。現在給我回房間做功課，要在晚餐之前完成。」
「是的，母親。」
碧翠斯沒有撒謊，她服從了母親的命令報告了，只是沒有詳細把事實說出來。
因為要是被母親知道她做了一個醜陋的布娃娃，母親不但會聘請私人美術老師教導她如何製作布娃娃，甚至會把她的這份作品當垃圾掉了。
隨後她便衝到房間，關上門，開始準備做功課。
而在做功課之前，她把那醜醜的布娃娃拿出來，放到自己的枕邊去，並對她說話。
「今天開始你就住在這裡。」
布娃娃沒有回答，但那雙鈕扣眼睛直直盯着碧翠斯。
「我叫碧翠斯，你呢？」
「我叫蘇菲。」
當然不是布娃娃在回答碧翠斯，那一個回答只不過是碧翠斯扮娃娃聲去回答自己。
但是在小孩子的腦海裡和心裡，聽到的卻是一個叫作蘇菲的娃娃對自己作出的回答。
「蘇菲，你好，很開心能跟你成為朋友。」
「碧翠斯啊，現在不是玩耍的時間呢，快去做功課吧。」
「對呢，要不要一起做功課啊？」
「好啊，一定會很開心的呢。」
根本不開心，第一份數學功課就已經把碧翠斯難倒了，而蘇菲根本是零幫忙。
盡管如此，這次的做功課體驗對碧翠斯來說是非常特別的一次。
不只有這一次，之後有蘇菲伴着做功課日子，對碧翠斯來都是特別的體驗。
有一次碧翠斯因為當天的功課實在太多，她來不及在晚餐前完成功課，結果沒有晚餐吃。
她接受不了自己的努力被視若無睹，她躲回房間裡哭了起來。
還好有蘇菲陪伴着她，才不至於讓她自己一個人去渡過一個餓極了的夜晚。
也有一次，碧翠斯即將面對期終試，母親斷絕了她所有的娛樂，只讓她一直在房間裡進行溫習和操練試題。
由早上操練到下午，由下午操練到晚上，由晚上操練到深夜。
一科接一科，全無間斷，比地獄試煉更地獄。
年紀輕輕的碧翠斯在深夜裡不知哭過了多少次，一個小孩根本不應該承受如此大的壓力。
還好有蘇菲陪伴她，讓她在寂靜的深夜裡，能夠有力量繼續操練試題。
雖然碧翠斯沒能帶蘇菲離開這個小小的房間，但她們卻在一個箱子裡找到一個大大的世界。
某日的一個悠閒假日，碧翠斯拖了一個箱子進房間，並把箱子裡頭好好裝飾一番，把那裡當作是自己的新家。
「這是床，這是沙發，這是客廳，這裡是睡房，這裡是碧翠斯和蘇菲的家。」
「哇，太好了，這個家我很喜歡啊。」
「將來我們還會住進更加大的家呢，這是我畫的設計圖，蘇菲你覺得怎樣？」
「蘇菲將來會為了這個家而努力工作的。」
「嗯！碧翠斯也會為了這個家而努力工作的。」
日復日，月復月，年復年。
雖然有些日子實在過得很辛苦，但是在蘇菲這位好朋友的陪伴之下，碧翠斯也可以努力熬過去。
直到碧翠斯小學五年級的農歷新年前三天。
那一天天空灰暗，時不時下起雨粉，雖然入春了但絲毫不感到回暖，也看不見花開。
雖然即將踏入農曆新年，但上流貴族的學校可不會提前放假，依然要學生用盡時間進行學習，所以今天碧翠斯一如往常般回到學校上課。
她離開了家裡接近八小時，從早學習到旁晚，先是一般的學校課程，然後是課室拔尖課程。
是很辛苦沒錯，但碧翠斯堅持下去了，只要一想到晚上可以和蘇菲待在一起，她就有源源不絕的力量。
當她回到家裡時，本以為向母親報告完今天的學習歷程後便能回到房間去和蘇菲待在一起，結果母親卻對她說：
「這個新年的開年飯會在這裡進行，祖母會來到這裡，你給我把你的房間好好大掃除，不能有任何垃圾，我之後會親自檢查。」
身為母系家族，母親口中所講的祖母即是她的母親，而非父親的母親。
需知道，在碧翠斯整個家族中，祖母是最高的權力，她的母親只排在第二。
祖母會在新年期間到來，母親就必需要嚴陣以待，務求在祖母面前做得全面夠體面，因此才會要求碧翠斯把她的房間打掃除一番。
碧翠斯遵從母親的指示，回到房間後就開始進行斷捨離，把沒再用的東西掉了。
一堆文具、手工套裝、筆袋、顏色筆、幾本不合時宜的字典………還有幾個時不時會搞得她鼻敏感的毛公仔。
碧翠斯把那些不要或者不能留下的東西進放入一個紙箱，集中收集並掉棄。
「碧翠斯，碧翠斯，它們要去那裡啊？」
「蘇菲，它們要離開這裡了，母親不會希望見到它們出現在這裡啊。」
「我也需要離開這裡嗎？」
「說甚麼傻話呢，蘇菲你是我的好朋友。」
碧翠斯摸了摸蘇菲的小頭，安慰了蘇菲一下，繼續把她放在床頭邊。
然而當母親在事後進行檢查時，她母親毫不猶豫就把蘇菲拋進了紙箱中。
碧翠斯大叫，她衝到母親身前並伸手入紙箱取回蘇菲，然而母親直接把箱子升高到胸口前，碧翠斯根本不夠高把手伸進去。
「母親，那個不是垃圾。」
「你說這個…這個是…這個是布娃娃吧？你說這個布娃娃不是垃圾？」
「她是我的朋友。」
「荒謬！」
母親狠狠瞪了碧翠斯一眼，要不是她棒着一個紙箱，她可能直接給碧翠斯一記耳光了。
「玩具就是玩具，朋友就是朋友！陳女士、金小組、湯馬士先生、他們的孩子才是你的朋友！你再讓我知道你把玩具當作朋友我就親自來把你腦子修好！」
瞬間，碧翠斯腦海中閃過了無數個來自母親的懲罰的想法，下至最簡單的禁足，上至最痛苦的體罰，這種種的恐懼迫得碧翠斯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再說，你說這不是垃圾？」
母親從箱子裡直接揪起蘇菲。
她打量着縫合蘇菲的線條，選用的布料，裁剪技巧，底面各看一次，然後說：
「或許你是對的，因為這是連垃圾都不如的東西！垃圾還可以回收成各種東西用以循環，但這個？除了用來當燃燒物我完全想不出能幹甚麼，這垃圾都不如的東西到底是誰做？」
「…………」
「告訴我，碧翠斯，是不是你做的？製作出這個東西。」
「…………」
「告訴我！」
「不是。」
一陣雷聲突然響起，本來在外灑落着的小雨粉，一時間變成傾盆的水滴。
水雨啪喇啪喇的大落在窗戶上，聲音非常吵耳。
「很好，把該掉的垃圾都掉了！」
「可是……」
「這是命令！」
又沉又悶的雷鳴聲再次響起，而雨水繼續拍打窗戶，一刻的沉默都不容許存在於這個房間內。
「我會檢查你到底掉了甚麼，別打算偷偷把垃圾帶回去。」
母親把蘇菲放回箱子去，然後把整個箱子推給碧翠斯，要求她做她該做的事。
隨後，母親便離開了房間，在房間裡就只剩下碧翠斯一人。
「沒辦法…沒辦法啊…因這是命令…」
最後，碧翠斯做了她該做的事。
她把紙箱放在了垃圾收集站前，然後轉身離去，頭也不回。
她沒有帶傘，她任由雨水打落在她身上，就好像讓雨水提醒自己甚麼叫現實，也好像是提醒自己雨水是沒辦法違抗物理定律。
結果，碧翠斯在當晚發了一場高燒，她只記那一晚她因為高燒而非常辛苦，除此之外甚麼都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