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立於埃文斯鎮最西邊的殯儀館,面向一覽無遺的平原,臨近黃昏,天空如同一塊畫布,夕陽如同染料染紅了雲層,餘暉偷偷映照在殯儀館的某扇窗戶,試著帶領着太陽的餘溫照進這個冷冰冰的磚紅色建築物中,一隻修長的手突然拉上了窗簾,無情地把陽光隔絕在外。
顧子曜確認好沒有一處漏光,就戴上墨鏡,拿起中山外套走出了辦公室。
裝修堂皇的中式風格大廳,木制的傢具和水墨掛畫隨處可見,古色古香。這裡彌漫著壇香氣味,似乎想遮蓋住若隱若現屍體腐朽的氣味。
旁邊靠牆的木椅上坐著一個穿西裝的金髮男人,五官立體得像雕塑般,臉部線條清晰,像是刻意打磨了。他的頭髮往後梳得整齊貼服,像個商人,但是解開了兩顆扣子的襯衫和臉上痞氣的笑容即顯得格外不正經。他似乎和這裡格格不入,在這個中式的環境中略顯違和。他左手拿著一個白瓷茶杯,低頭聞了一下,再輕輕呷上一口,皺了皺眉頭,就把茶杯放到旁邊的茶几上。
「我還是喝不太習慣這種中國茶。」他抬頭看著顧子曜,勾了勾嘴角,藍色的眼眸映出顧子曜的高挑身影,還有臉上的不耐煩。
「什麼風把你吹來,查里斯。」顧子曜沒有用英文回應他,而是自顧自地說著廣東話。
叫查里斯的這個男人,絲毫沒有在意,似乎聽得懂,然後自然地用英文回道:「顧老闆還是老樣子,這麼不歡迎我。」
顧子曜嘖了一聲說:「有屁快放,我還有要事。」
「帶了你感興趣的東西。」他說完看了看手錶。
「應該快要送到了。」




查里斯才剛說完,玄關那邊傳來叩門聲,同時傳來熟悉的聲線:「顧老闆,老大送你的禮物。」
聞聲查里斯站起來,他居然比高挑的顧子曜還要高出半個頭。他徑直走過去應門,像是在自己家裡一樣。
「謝了,諾亞。」他把大門打開,讓外面的人把東西搬進來。
六個赤裸著上半身的大漢把一具純黑的棺木搬進來,後面緊跟著一個穿著西裝的紅髮小子,說是小子但身型一點都不「小」,但是臉上的少年氣即出賣了他的年紀,頂多二十歲。他似乎就是查里斯提及的諾亞,他看見查里斯在這裡似乎很驚訝。
「你他媽的...你倒是自己送過來啊!」他皺起眉頭看著剛放在大廳中央的棺木,滿臉嫌棄。
「我在忙。而且又不用你幫忙搬,別這麼小氣。」
「你最好真的是在忙。」諾亞白了他一眼,又說:「你試試跟這個邪門的東西待一小時看看。我敢保證晚上會做惡夢。」
顧子曜沒有理會這兩人,徑直走向那具棺木,是具中式棺木,他乍眼一看就能看出木材上成,價值不菲,他揚揚手讓幾個殯儀館員工把棺材運到殮房。他亦隨後跟上,把客廳裡的兩人涼在一旁。
來到殮房,這裏跟客廳的風格截然不同,純白色的牆壁及地板,鐵製的桌子椅子,還有一旁的鐵製工具架,令房間整體顯得冷冰冰的。
顧子曜讓員工們打開棺木,便揚手讓他們離開房間,他戴上手套,然後朝棺木內一看,他心跳隨即漏了一拍。




裡面躺著一位面容姣好的少女,還沒染上胭脂水粉的臉容,卻精緻得像精靈,儘管她臉上依稀有點雀斑,卻只是為她增添幾分靈氣,無損她的美貌。她臉上安詳,死的時候似乎沒有一絲痛苦,更像是在熟睡,做著甜夢般的女孩。她瀑布般的亞麻金長髮隨意散落在兩則,雙手交疊在小腹上。
顧子曜用近乎瘋狂的眼神看着那名女子,帶著手套的手撫上她的面頰。
「你說如果我晚一步過來,你是不是就要對著她打飛機了?」查里斯靠在門邊,對著顧子曜調侃道。
「我只是驗貨。」他立刻縮回手,瞪了查里斯一眼。
查里斯不置可否。
「一段時間沒見面,顧老闆還是這麼變態。」這時諾亞走進房間,嫌棄地看了看顧子曜,頓了頓又說:「不過我勸你別碰她,邪門。」
見顧子曜沒有回應他,他嘆了口氣又問:「顧老闆知道這棺木是在哪裡找到的嗎?」
「不知道。」他一臉不在意的回道。
「是在北邊的山上挖出來的。」他神色凝重地說。
顧子曜聽後一愣,這一個月這座山的鬧鬼傳聞傳得沸沸揚揚,山上的杰森莊園一夜之間全員身亡,聽聞死況慘不忍睹,有被某種生物或野獸撕咬過的痕跡,有些更是支離破碎,不似人形。這個傳聞他還以為是別人誇大其辭,但是從諾亞口中說出似乎更具真確性。




「這是真的?」
「比珍珠更真。」他突然繃出一句不標準的廣東話,顧子曜啼笑皆非。
見顧子曜對他的話感興趣,他愈說愈來勁。
「杰森跟我們老大算是熟人,出事後我們特意向警察兄弟打聽,確實跟傳聞一樣,不過有一點沒說的,就是關於這具棺材的事。警方在離莊園不到二十米的樹下發現了這具棺材,當時已經露出三分一在泥土上。上面沒有墓碑沒有鮮花。無論是棺材還是凶手,警方都查不出什麼。最後以自殺結案了。」
「呵,自殺。」顧子曜冷笑。「不過你是覺得跟這具棺材,又或是屍體有關?」
「老大覺得是其他幫派尋仇,但是我覺得吧,那些人的死相肯定不會是人為的。」諾亞聳聳肩道:「總之小心為上,如果你執意要留下棺材的話,就安排多幾個打手看著。」
顧子曜點點頭,揚手叫一個門外的員工進來,吩咐了幾句。
「諾亞,我們該走了。老大在等我們。」查里斯看了看手錶說道:「本來想跟顧老闆去喝一杯,真是太可惜了,改天再約。」
說罷他們兩人準備轉身離開。
「我碰巧約了你們老大,讓我搭一下便車?」
顧子曜勾起嘴角笑了笑,眼中泛著精光,心裡不知在打什麼算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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