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他率先開口。

 「喂?你去咗邊?」我單刀直入問。 

「呃,我坐緊車翻嚟,你唔係去翻工?」他緊張吞吐着,就像有所隱瞞。 

「我今日請假,有事問你。」 

「你問。」





 我望向婆婆一眼,若在她面前說出昨天的事,她定找住我不放,要我解釋來龍去脈,單是想像已覺麻煩困身,還是待阿爸回到家中,才問個究竟。 

「一陣再講,我去咗婆婆屋企。」 

「吓?哦⋯⋯咁我過埋嚟?」他語氣帶點驚訝,但又像意料之中,隨即平伏下來。

 「唔洗,我都準備翻屋企。」  

「好。」 掛線後,我隨即收拾物品,與婆婆簡單交代幾句,便道別回家。臨別之際,她卻把我叫住。





 「承宗。」 我下意識回首。 

「有時閒多啲上嚟,我煲湯比你哋飲。」

 如同「得閒飲茶」般,飲茶從來並非重點,只不過是編個理由、找個聚腳點,好讓大家能見面聚舊,能暢所欲言,閒聊生活瑣碎事。套用飲湯說法,道理如是。 

「O⋯⋯好啊。」換是以前,我大概會敷衍回應,不當成一回事,逃避出席家庭聚會,害怕與親戚見面,被她們質問一番。

說實話,現時面對婆婆,內心仍有一絲怯懦及恐懼。每次對話,總不懂招架應對,總焦急想離開。 





「你飲唔飲粟米紅蘿蔔湯?」她笑說。

 「無所謂,我咩都飲。」 

但自己隨年紀漸長,隨他們身體漸老,他們話題從日常生活,轉到揾食艱難、再苦笑驗身報告,恍惚能預視到,聚會人數將逐一減少,也許最後,只會剩下自己,同為全枱最年老的人。 

趁婆婆現時身壯力健,抽空前來陪伴,其實沒甚麼大不了,好比他日於病床前哭訴,後悔時間太少,話講不完。 

時間,說是永無止境,卻又少得可憐。 

各取所需、滿足彼此,何樂而不為? 

說到底,還不過是令自己好過點,不再留有任何遺憾。 

所謂遺憾,就是曾經可以。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