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憂鬱是我們唯一的共同語言》: 21
綠田想回應些什麼,但頭腦實在太沉重,壓得讓他無法思考與梳理出適合的字詞去說出口。如果是平日的綠田,他該會在阿芝決定坐下來後覺得害羞與尷尬。不過身體的不適已在此時此刻蓋過一切感受,所以他只闔著眼,深入而緩慢地呼吸著。
一這樣靜下來,綠田就開始胡思亂想。他開始想到實習時的挫敗、開始想到家裏的撕裂、開始想到社會的荒謬。待會他便要回到那個已經裂開的家中、明天他要再次面對艱辛的實習,而每天,他還是要面對社會的荒誕。
想到這裏的時候,雜念就匯聚成暗黑的海嘯般迎面湧來,像要把人徹底捲入而不留出路。
呼⋯⋯綠田深深地呼出口悶氣,空空如也的下腹在咕嚕咕嚕地叫著,像是某種不約而同的和應。
那時阿芝從背囊裡掏出一條能量棒來給綠田,她說自己頭暈和空腹的時候也會吃這些補充能量。綠田道謝後接過能量棒,咬了一口後很快便又接著再咬一口。富有層次的能量棒混雜著朱古力與杏仁的香甜和口感,很快綠田便吃完了。同時他感覺到阿芝身上輕盈清新的花香氣淡淡地在自己鼻息間飄游,方才沉重而凌亂的雜念,暫時也隨香氣微微飄散了。
「多謝你。」綠田望了一眼阿芝地道謝,戴著的口罩阿芝用雙眸來表達微笑地搖了搖頭,那時候他才留意到眼前這個女生的眼睛很好看,不過是匆匆地瞥了一眼,便立刻有種要被吸進去的衝動。那是綠田從來沒在其他人身上感受過的感覺:呼吸會變得急促,思緒會有點打亂。
圖書館關門以後,二人一同並肩走在大學外的夜街往車站去。綠田害怕沉默的尷尬,很快便漸漸透過問對方學科來打開了話匣子。當時阿芝正修讀第三年的酒店及旅遊管理。不過跟綠田身邊許多人一樣,正讀著自己一點也不想在將來投身相關工作的科目,而會繼續就讀沒有興趣的學科,不過是因為沒有其他興趣和取向,理由簡單直接。
「你呢,你係真係想做社工嘅?」阿芝那時候問綠田。綠田愣了一下,他記得紅妹在二零一九年時也問過自己這樣的問題。
「想呀。」綠田答阿芝,比起當初跟紅妹說的時候回答得果斷許多:「想至少做幾年體驗吓先。」
「不過讀社工好似好辛苦,」阿芝說的時候,雙眸再次淡現笑意:「我都有朋友同你一樣讀社工,你同佢一樣,睇落都好攰咁。」
聽到以後,綠田淺笑了一下:「都辛苦㗎。」
可能是因為阿芝身旁也有社工的朋友,或者是她本來就很會聊天,所以綠田在與阿芝走往車站的過程中幾乎可以彼此互相接上對話的延續話題下去。二人之間既沒有為了社交而勉強拚湊的輕浮話語,也沒有初識的尷尬空白。直到阿芝與自己在車站分別乘坐不同路線的巴士離開後,綠田還是能感受到胸口有一陣久久未曾經歷的過的溫熱感。
如果可以再次遇到對方就好了,綠田當時有這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