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憂鬱是我們唯一的共同語言》: 14
好像,一個想要永遠離開世界的人會有的那種眼神。
後來,紅妹沿著渡船街走著。那裏街燈不多,一處或許光明,一處卻又暗淡。直到天橋後的光淡之處,紅妹忽然轉身走進了一條後巷去,並在黑暗沉寂的巷子裏停了下來,那裏太暗,佇立在幾步之遙外的綠田僅僅能看到那微弱的身影輪廓在暗黑中顫抖著。
綠田踏前一步,雙眼能看到紅妹抱著頭,雙耳能聽到對方微弱的啜泣聲,但她始終沒有回頭說甚麽,好像只能像這樣,只能像一個不能說話的人一樣背向世界,然後獨自面對那無盡的黑夜——綠田能感覺到,那似是世界上最卑微的求救。
儘管無數言語此刻在綠田的軀殼內醞釀——卻,又在最後消散於那陣後巷裏的黑暗中。
綠田就這樣沉默地站在原地好一會兒。直到某個瞬間,當過去一切回憶碎片閃過腦海之際,他才漸漸踏前一步,接著緩緩地又再走近紅妹多一步⋯⋯越來越近的啜泣聲讓綠田的呼吸變得沉重而急促,他能感受到過去的自己正在此刻的心房裡躁動著,一步,再一步,漸漸他屏住呼吸,腦海灰濛濛一片,沒有了黑與白。
其時紅妹回眸望向綠田,巷子太暗,直到綠田再踏前一點,二人才稍微看清彼此的臉容。綠田眼中能看見紅妹臉頰上若隱若現的兩行淚痕,而紅妹朦朧的淚眼中,就只能看見一個過去曾經十分熟悉的身影在自己的眼前飄盪,像是水影。
二人在黯淡無光的巷子之間隔著一步之遙,綠田抿著嘴,甚麼也想不到地微微把雙手環伸出來。半秒間,紅妹便已低著頭投入綠田的懷抱之中,側著臉地靠在綠田的肩上哽咽著,好像有甚麼話想說,卻又一點也吐不出來。
綠田一直不敢動彈地佇立在原地,當他想擁抱著對方的時候,他想到了阿芝——結果是直到紅妹的啜泣聲越來越強烈,他才微微地輕拍了幾下對方的後背。
過去的洪可怡與過去的我就在這裡——不知不覺間,綠田能感覺的就只有這點。
「對唔住⋯⋯」紅妹以難以說話的哭腔呢喃著,綠田搖著頭,臉頰的搖動同時微微觸碰著紅妹的額頭。
紅妹沒能再把話說下去,綠田吐了口氣,才終究能輕聲地回應對方:「我陪住你。」
到底自己能陪住對方多久,或者憑什麼說陪著對方,綠田一點也不知道,也沒有深究的空間——當時他就只想到這樣的一句,極強烈地想要說出口的一句。
「可唔可以⋯⋯」而到了那時候,紅妹也終究像是要傾吐一切地喃喃道:「可唔可以陪我傾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