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炎明的惡意

血影帝都以同心圓發展,由最外圍到內圍分為六環:最外圍的第六環是軍營,第五環是貧民區,第四環是平民區,第三環是市集區,第二環是貴族區,第一區是皇殿區。

皇殿的基座用龍骨搭建,並以黑龍鱗片為飾的城堡,皇殿每處房間的入口,不但有侍衛看守,而且門都用龍血加固,只有特定的令牌才能出入。

皇殿區的「子帥殿」便是王與大臣議事的場所。

炎系將領運用「影陣」,眨眼間便把無名由邊疆的第六區帶到第一區的子帥殿上。





子帥殿中心有一座百多級的高台,諾便高高在上坐在王椅上,台階下是按輩份、地位排列的大臣。

「拜見吾王!屬下已把無名押送!」將領恭敬地下跪匯報,躺在他身旁的,便是昏迷狀態的無名。

血影王從高台上的王椅站起來,王椅上並不是魁梧壯碩、俠客風骨的男性,而是身材嬌小,一臉稚氣的孩童,纖弱、童顏、天真⋯⋯任何有關孩子美好的形容詞似乎都能用在他的身上。

血影王名叫「諾」,他是第三代的血影王,嬌小玲瓏的男孩,穿著一套用黑龍鱗片製的龍袍,左手穿戴一隻龍皮黑手套,陰沉的色調跟他粉嫩可人的臉蛋大相逕庭。事實上,諾現在已是1300多歲,305年前因遇上些事故,竟返老還童,變回7歲的模樣,還一直停留在7歲時的他,身體無法繼續長大,因此這7歲的身姿,已伴隨了305年。

諾從高台上俯視,然後一個響指,便招來一道紫雷,猛烈劈到昏迷的無名身上,無名全身痙攣,帶電的神經令他從劇痛中乍醒。





渾身散發著焦烤的氣味,卻沒有一人為此惻隱,相反,大臣中出現眾多慣恨的目光,無不是:該死、快死、賤人、快滾、垃圾⋯⋯的目光。

其中情緒最激烈的,一定是炎明長老,他憤恨地睥睨著無名,義正辭嚴地道:「王上!王后被殺三百年了,這禍患的死刑期限不斷延期,王上明察,應馬上執行死刑,以免夜長夢多!」

諾冷冷地看著老謀深算的炎明,默不作聲,然後朝台下的禾看,禾便心領神會地替代那位沉默的王,不溫不慍地解釋著。

「炎明長老,按血影法度,汰弱留強,即使死刑犯,只要在『修羅闘』中活下來,死刑刑期就能押後,這是初代血影王定下來的規矩,因此王上尊從祖宗法度而已。」

「這三百年間都只有無名活下來!」炎明長老一針見血的話,倒是勾起眾人記憶,無名殘殺王后的罪落下了,卻活到今天,全因在「修羅闘」勝出,這大會半年一次,無名由第一次參加起,就是長勝將軍。





之所以是長勝將軍,不是因為「修羅闘」的對手太弱,而是無名太強,不論是劍技還是影技,都到了所向披靡的地步,相比血影的將軍,能力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然而,像這樣的死刑犯,即使天賦異稟,也不能無師自通,這絕對受到「高人」指導。而這「高人」大家都認為是「血影王諾」,因為由始至終,都只有王上跟無名有緊密的接觸。無名也在暗地裡為王上處理一切不能見光的事,是王的「黑手套」。

「炎明長老,每次大會都是你親篤的,大小手腳長老都試過了,無名卻活下來,是他的實力⋯⋯」禾故意強調「大小手腳」,好讓炎明長老知難而退,然而似乎說得不留情面了,讓那位高高在上的王終於發言:「別吵了。」

一把嫩幼的孩子語聲道:「長老,公道本座給你討,那六條『炎系一派』的命,本座會給你交代。不過長老也需明白,斯洛現在能『安然無恙』地出現,也屬不易。」稚氣的語聲中卻透著咄咄逼人的氣勢。

王上的弦外之音,在場的血影大多能懂,王后原是「炎系一派」,自從王后被殺,炎明就跟王族心生嫌隙。

炎系一派不敢觸怒王上,所以矛頭直指王上唯一公認的血脈——斯洛。

一旦王上不測,斯洛就能王袍加身,如斯洛不在,炎明就能恃著與王后的關係,問鼎新皇。眾人心中都有了大概:炎明刺殺不果,無名護主,奪去六命;炎明不憤,向王上施壓。

事實上炎明多次刺殺斯洛,都無功而還,都是因無名的阻撓,因此他想實現野心,就先要除去無名。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王上當然知道。





「散吧。」王上一聲令下,眾人問安後就逐一離開子帥殿。

無名聽見,忍住電擊的痛楚爬了起來,本想混水摸魚,挾在人潮中離去,見狀,禾一個箭步,上前拉著無名,厲聲:「留下。」無名心沉一下,果然是躲不過魔鬼的怒火啊⋯⋯

直到殿中只剩王上、禾、無名。幼嫩的語聲才從大殿上傳來:「敢逃?每次外出放風都弄得腥風血雨似的,今次派你上陣殺敵,明明都遠在邊疆,還是鬥出事端,看來就只有牢房才適合你呢。」

諾從高台上走下來,然後對禾打了眼色,她便識趣地捉住無名左手上的「魔絞手環」,唸著解鎖的口訣,便把手環取了下來,禾勸告地道:「魔絞環戴久了,你不是痛苦得想要自栽吧?這麼多年也學不乖嗎?硬要吃點苦才安樂嗎?」

沒了手環的影響,無名體內的魔力漸漸回復暢順,臉色也頓時紅潤了不少。

「他有那一次學乖?像這次⋯⋯說了多少遍,辦事要乾脆利落,事跡敗露不成問題,減口便行。每一次也是這樣,放生活口,事傳千里,一發不可收拾。」諾一邊展露孩子氣的笑臉,一邊走到無名身側,仰起可愛的小臉,對無名續說:「下次大開殺戒,就給本座連根拔起。炎明那邊不難擺平,但被平民、士兵目睹,卻難以堵住悠悠眾口。」

倏地,諾亮出一把影劍,影指著無名胸膛:「你是故意放跑那些平民吧?平民加上炎明,事情鬧大了,剛才那群大臣都為你的傑作而來⋯⋯敢給我添煩添亂!」





諾使勁一推,手中影劍貫穿了無名的胸膛,鮮血併發,這應是撕心裂肺之痛,無名卻眉頭也沒皺,悶聲不響,彷彿影劍所穿的只是一塊巨木。

中無論是王上突如其來的揮劍,還是無名木訥無感的樣子,禾都司空見慣,她解著來龍去脈:「無名,長老們在剛才的會議中,原定半年一次的『修羅闘』決定於本日額外開設一場,炎明長老以血債血償為由,用六條死去的『炎系一派』命要求王上在本次的『修羅闘』中禁錮你的血影能力,王上也答應了。」

這不就應了那句:打狗也要看主人嗎?殺了炎系一派的人,領袖來討公道不也是在情在理嗎?所以斯洛那刻大吼的「留活口」,也不無道理,要是他們還活著,炎明長老才不能理所當然、言之鑿鑿地向王上討公道。

無名難以置信地回看著禾,那「修羅闘」有如煉獄,即使能用血影能力,他還是打得遍體鱗傷,甚至重傷難癒,禁錮力量後要他如何應敵!

當然無名這死刑犯,沒有不滿和反對的權力。

諾單手結印,插在胸膛的影劍,化成千萬幼細的影絲,影絲全都從無名胸膛的傷口,游走至全身,無名全身的血管、神經都被影絲勒緊。

諾臉露小孩的愉悅,期待雀躍地道:「要不要現在就催動血影術,看一看效果?」

禾馬上阻止:「效果就是力量反噬,體內的影絲會拉斷血管和神經,堵截血影力量的運行。現在試試的話,恐怕只能橫著上『修羅闘』了。本來炎明提議讓你戴著魔絞環上『修羅闘』,反正功能也差不多,能限制你的血影能力,不過⋯⋯」





「不過魔絞環限制得不夠徹底,強行催動力量,還是可以運用一招半式。所以本座拒絕了炎明,若要限制力量,應該要再徹底一點、殘忍一點才對,所以這禁錮術最恰用!」

事實上,禾和無名也知道多種的「禁錮術」,不少都是溫和的,例如只限制力量,不會反噬,又例如只會出現身體僵硬等。但王上偏偏施行最霸道、最激烈的一種。

諾似乎看穿兩位的想法,善意地解惑說:「這是懲罰。刺客刺殺斯洛當然有罪,現在死無對證,你生擒不行嗎?六條性命的確沒了。這是罰你做事粗疏、衝動,本座沒理由挑最輕鬆吧?」

諾頓了頓,帶著燦爛的笑臉道:「對你來說或許是音訊,終於可以在『修羅闘』中敗下來,一償所願,終得一死。」

終得一死?無名忍不住冷笑,如果能這麼仁慈地獲死,他為何還活著?

他的性命由諾掌控,只能生、不能死。生存的每一刻,從都沒有生活、自主,沒有活著的感覺,他雖生,卻生著死,了無生趣,無盡痛苦,想求一方的解脫是人知常情吧?

「孰真孰假,你在『修羅闘』試一下不就知道?一踏上廣場,便催動血影之力吧?」諾嬉皮笑臉的話,讓人摸不著頭腦。





禾揣摩王上心意,大概得出以下結論:無名在「修羅闘」上動用血影之力,最後勝出,卻遭到反噬,再來王上會以無名動用血影力量,違反王令為由,兇狠地罰一頓,只要無名得到最大痛苦,王上心中的憤恨才會稍稍平息吧?

無論如何,禾也不想無名有所閃失,他是血影族最後一根的救命稻草,念此,禾忽然驚醒,提醒諾:「王上,靈糖⋯⋯」

一言驚醒夢中人,諾稍為收起笑意,冷冷地對無名吩咐一句:「靈糖不足,三天後是月圓夜,到祭壇去。」

三天後?假如他還活著。

「王上!炎明長老求見。」子帥殿外的侍衛在門外跪地匯報。

見諾點了頭,禾便代言:「說,何事?」

「王上,『修羅闘』的會場已經準備妥當,老夫想親自押送無名到會場。」炎明長老在門外高聲。

諾也點頭允許,禾便拉開宮殿門,把無名交到炎明長老手上,炎明長老見到無名便牙癢癢的,一擺手便用銬具扣住無名手腳,粗暴地帶著無名走。

他們遠離了,禾才憂心忡忡地道:「王上,炎明來意不善,恐怕⋯⋯」

「隨他。」諾無所謂地道:「反正炎明再辣的手段也不及本座的皮毛。」

果然不出這對主僕的預料,一遠離子帥殿,炎明長老就露出狐狸尾巴,他取出一顆散力的丹藥,強迫無名吞下,這「散力丹」令力量外散,無法集中,力氣盡失。

無名的怒目圓瞪,卻惹來炎明兇狠的一拳,把無名打得直飛,撞上石牆,橫躺倒下,炎明踩在無名棱角分明的臉上,鞋底兇狠地蹂躪著無名的五官,得意洋洋地道:「往日即使你戴了魔絞環,魔力不順,但你也定會用血影術還擊,今次王上把你治得挺好!這禁錮術真令人愜意!任人魚肉的落泊,最配你這條最下賤的狗!」頓了頓,炎明恥笑著:「不滿啊?向王上告發吧!不對,你這啞巴,有口難言啊,哈哈!」

無名努力從鞋底掙扎開來,一頭銀灰色的中長髮,凌亂如巢,無名一臉落魄,眉目間卻是正氣凜然,目光如炬,狠狠地盯著長老,絲毫沒有屈服稱臣之意。

這不屈的目光卻令炎明莫名火大,使他陰險地預告:「這種倔強眼神,真令人作嘔,今天是你的死期,終於可以毀掉這雙目。趕快去死!用你的血來祭祀亡靈、以慰王后之靈!」

前往「修羅闘」場地的這段路,炎明對無名的惡意有增無減,說話一句比一句難聽,出手一次比一次重手,打得鮮血都在嘴角擱淺,可是,無名氣憤不屈的神情就更加鮮明。

其實炎明從前就已發現,只有在諾的面前,無名才是一副順從、甘心的樣子,服從諾一切的無理,甘心受罰受刑,就似贖罪一樣,無怨無悔。

如果對象不是諾,無名就翻了臉、換了個人似的,所以炎明心中有定論:無名本性並非逆來順受,亦只能忍受來自諾的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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