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抗分子。」楊安回答:「我們想幹什麼你早就清楚,不是嗎?」
特首當然知道,反抗分子的口號他自然聽過許多遍,「還政於民」嘛:「我不會答應你。」
楊安冷笑一聲:「你如今被人用刀抵着脖子,還有什麼底氣這樣嘴硬?」
「你認為我需要怕你嗎?你根本殺不了我。我死了,你失去籌碼,你的目的不會達到。所以我不會死在你手上。反而你才是應該怕的一個。這裏的情況現在整個警隊也應該知道了。狙擊手隨時候命,就等你現形。外面也已經佈下天羅地網。你逃不掉的。」
縱使楊安並沒有發現她所身處的這個辦公室有什麼變化,沒有任何保安或者警察即將破門的跡象,但是警察不可能這麼久都毫無準備。只是,那又如何?
「我沒想過逃。我今天是死定了。就差在中一槍還是中很多槍。但是要是我這一隻螻蟻死前可以換你一隻手?一隻腳?或者一張臉?不也很有價值嗎?」
楊安手中的刀,輕輕劃過特首的額頭。
「一無所有的我,在呼風喚雨的你的頭上刻上『賤人』二字,感覺非常良好」
特首眉頭一皺,這威脅雖然軟弱無力,但確實是個威脅。他的臉還要見人的。若果留下疤痕,不説現在在政治和外交場合會多麼引人側目,往後他的爛面還會記錄在歷史照片上,豈不是遺臭萬年?
刀鋒貼在特首的額頭上,冰冰涼涼的。特首沒有作聲,他在考慮,考慮自己能夠全身而退的機會有多大,考慮狙擊手能否在只看到刀的情況下狙擊,考慮自己會不會被流彈所傷⋯⋯




但楊安沒有這種耐性等他考慮。她調整一下刀的角度,刀尖垂直地指着特首額上的皮膚:「我數三聲⋯⋯」
「聽你的,聽你的。」特首抖震的聲線緊張地說。剛才明明還很有恃無恐的樣子,現在倒是軟得頗快。就這麼愛面子嗎?
「那好,站起來。」楊安用另一隻手扯了扯特首的領帶。特首只感到脖子一緊,像是窒息一般。他只好跟着前方的聲音所指示,站了起來。
楊安又換了個位置,把領帶放開,用刀抵在特首腰間,從後指示他:「向天台去。」
楊安悄悄地看一眼特首房間內的時鐘,咬一咬牙,繼續推特首向前走。

「有看到疑犯嗎?」
「沒有,只看到一把懸在空中的開信刀。」
「射那把刀不行嗎?」
「不行,太接近特首,恐怕會誤傷。」




「該死!」振華摘下耳機重重地砸在桌上:「這麼多個狙擊手,誰都沒有好角度?」
不是狙擊手沒有好角度,而是根本看不到目標。就算角度再好,巧婦難為無米炊。這一點振華很了解,只是他在這完全不可控制的情況之下,除了發脾氣,也沒有什麼可以做的。
特首正在朝政府總部天台走去。振華環顧政府總部附近,看見數台媒體的航拍機在大樓外飛著,把特首的行徑拍得一清二楚。
「到底是誰洩露消息出去的?」振華大吼:「為什麼會有記者?」
在場沒有人回答。答案毫無疑問肯定是反抗分子安排的,但是誰夠膽在風頭火勢下發聲?不怕被老闆遷怒嗎?

董莉拿着手機,一邊看着直播,一邊趕往政府總部。
顧不上敵方重兵守候,顧不上自己可能冒的風險。相比自己,她更擔心現時在脅持首長的那一個人。誰都知道做出這種事情來,必然是死定的。就算僥倖逃脫,也肯定會被追緝至天腳底。
手機的訊息不斷彈出,加密通訊裏反抗分子們都在報平安。這次並不是反抗勢力有組織的一次抗爭行動,而是某部分反抗分子的個人行動。大家都想知道在那棟大樓上的到底是誰,不論知道之後是怪他任意莽為還是稱讚他勇敢。
董莉心裏是猜到的,上面那個是楊安。早上離家出走後銷聲匿跡,同時卻急著證明自己清白的楊安。




「為什麼你要這麼傻?」董莉默默地說。政府總部就在眼前。
寶生遠遠看見董莉,也沒說什麼。繼續抬頭看着天台。董莉來到他身邊,跟着抬起頭,也什麼都沒有說。沒有什麼需要說的,說什麼也沒有用,所以什麼都不用說。
天台上,特首只感到背上的刀和耳邊某人的氣息。他對着空氣問:「帶你上來了。你還想幹什麼?」
「想你説幾句話。」楊安説:「我説一句,你跟着説一句。不會要你自殺,放心。」
「反正必定是什麼還政於民、重啓政改之類的話。」特首戚一戚嘴角。
「你也沒有拒絕的餘地。」楊安手中的刀稍微施加力度,特首的腰縮了一縮。
楊安清一清喉嚨,在特首耳邊輕聲説:「你,特首,在此宣佈……」
特首的聲音很小,也不知道那些航拍機能夠收到多少。楊安説:「大聲點。我要全世界聽到。」然後又用力戳一下特首的背後。
「我!在此宣佈……」特首迫不得已扯大嗓門喊叫。各家媒體的航拍機一見到特首有話要講,馬上飛近,霸佔個好位置。
「現屆將會馬上重啓政改,以推動還政於民為目標……」
在不知道那個角落看着直播的浩峰自然也不知道策劃這次挾持事件的人是誰。但他心裏是抱着敬意的。他知道這是個九死一生的行動,即使花時間突破保安措施,成功潛入特首辦公室,隱形藥水的持續時間也難以讓人全身而退。他甚至在直播的畫面中,看見了那人的靜脈血管開始若隱若現。
「糟了。」他的拳頭不經不覺握緊,掌心滲出了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