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 重遇之後: 32—(6)

「我……」
我皺起眉，於腦海思索該怎樣回答。也許是這副困惑的表情讓對方誤會，Tracy連忙揮了揮雙手，略帶慌張地解釋道：「呀，我唔係想催你或者咩。我只係好奇問下。」
「……你唔怕咩？」看著那副稍失方寸的模樣，我迷惘地問道。
「怕咩？」
「怕其他人嘅……眼光。」
要是有一天，我們不能再以「朋友」去掩飾彼此間的親蜜，從友情昇華到另一階段之時……你真的可以不去在意別人想法嗎？不去害怕別人的目光嗎？
還是因為膽小的個性，才讓我變得如此多慮嗎？
Tracy對上自卑的雙眼，以輕柔卻有力的聲線說道：「Jane，我同你一齊嘅時候，從來無在意過其他人點睇。」
「咁只係因為我哋而家仲係friend，唔需要留意周圍啫。」
「就算我哋將來變咗另一種關係，我都唔會介意人哋點睇。之前同你告白嗰日，周圍都有其他人喺度喇，你唔記得咗啦？」




「……點解你可以做得到？」
「因為有你喺我隔籬呀。」
「………」我瞪大眼睛看著旁邊微微彎起嘴角，笑得有點害羞的女生。
「自從身邊有你，多咗個人陪喺我隔籬之後，我覺得自己越嚟越放膽去追求想要嘅嘢。」
「咁只係你自己鼓起咗勇氣啫，邊關我事……」
「傻妹，你有無留心聽我講嘢㗎？我意思係我身邊有一個令我可以鼓起勇氣嘅人，先有膽作出而家嘅改變。而嗰個人係你呀。」
「……我？」
身旁人於片刻之前也講過類似的話。她說是我讓她有了踏出一步的勇氣。
今天晚上，她說的話都讓人感受到，自己確實在對方心中佔有一席特別位置。我對此既感到慶幸，同時又覺得茫然。
「嗯，你喺我心目中，真係好重要。所以Jane……我希望你都可以對自己有啲自信。就好似你喺我身邊陪住我咁，我都會喺你身邊支持你。你唔使驚。」她投以真摯的眼神，輕輕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經掌心傳來的溫熱，讓人鼻子一酸。「雖然有啲誇張，但我真係好多謝運命安排俾我撞返你。如果得我自己一個嘅話，我一定同你一樣，咩都唔會夠膽做。但係因為有你，我終於可以承認自己嘅感情……因為有你，我唔再覺得寂寞。」




「Tracy……」近在咫尺的身影看起來有點模糊。
「其實……喺我角度嚟睇，我覺得你都開始改變緊自己，只係你自己無察覺到。」
眼前留有一頭棕髮的女生，從方才開始無間斷地對我投下肯定的語句。被弄得只要稍稍放鬆就要哭出來的我，摒住氣息，微弱地問道：「……真係？」
旁邊女生點了點頭，續道：「而且，同你一齊係我自己嘅事，我追求緊嘅幸福係只屬於我自己嘅，同其他人無關。我呀，淨係引起你注意都已經用晒我全副心神，仲邊有時間理啲唔識嘅人喎！我只要理你嘅感受就夠呀。」
放在肩膀上的手依然溫暖，我低下頭，語帶猶豫說道：「但係……我唔似你……可以話變就變。我每行出一步，都需要好大嘅力氣。」
「咁就慢慢嚟呀。反正我哋有嘅係時間，你就即管慢慢整理你嘅感情，我唔會催你。」
「你唔怕我最後放棄，走咗去咩？」
「咁你會唔會吖？」她笑笑地反問了一句，又說：「我會一直等你，除非你唔要我喇，唔係我絕對唔會離開你㗎。」
「……嗯。」一股安心感於全身擴散，我不自覺勾起緊繃的嘴角。
「而家咁講可能仲太早，但係如果有日，我哋可以發展到……一齊討論屬於我哋兩個人嘅未來……都唔錯哦呵。嘻嘻。」




未來。
我們的未來，會是怎麼樣的呢？
Tracy放下搭在肩上的手，一口氣把剩餘少許的奶茶喝掉。漫無目的地眺望夜空的女生，大膽而坦率，與不擅表達的我相反，她非常敢於表達自己的感情。蘊含於話中的重量跟熱情，打動膽怯的內心，於左邊胸口下敲個不停，那副急速且吵耳的節奏讓人覺得一陣暈眩。晚風輕輕吹拂發燙的臉頰，被熱氣熏得混沌的意識淡淡想著，能被人這般喜歡的感覺……真好。
旁邊女生稍稍扭過頭來，對我露出一個微笑，溫柔地彎下的雙眸彷彿要將靈魂都融化掉。
『既然有feel咯，咁點解唔直接諗得簡單啲，打開心房，嘗試接受對方嘅感情呢？』
腦內響起前些日子，Susan給我的建議。說起來，我把Tracy的事告訴了給她呢。直到此刻我才察覺，這般主動與別人分享心事的行為，跟本身個性有著很大的出入。
旁邊女生剛剛說了，因為身邊有了一個能夠讓自己鼓起勇氣的對象，才能放膽作出改變。
我是不是如眼前人所說……也在慢慢地作出改變？
膽小如鼠的我，雖然還未能像她般勇於坦白，可是再稍微往前踏出一點點，還是可以的吧？
我終於拿起一直被冷落一旁的水果茶，裡面的冰塊早已融掉，喝起來淡而無味。不，味道什麼的怎樣也好。
我喝著手中的飲料，瞄了一眼對方擱在長椅上，五隻纖細的指尖。我故作不經意地轉換拿飲料的手，緩緩把空出來的那隻攤放在椅上，伸出顫抖的尾指，慢慢地往旁邊揶動。往旁邊一點、再往旁邊一點……直頭碰上對方的指頭。
兩隻小指互相輕輕觸碰的瞬間，我感到對方的手猛地彈跳了一下。隨即，一道強烈的視線集中於我的側臉上。我沒回應對方那道驚訝萬分的目光，只是裝作若無其事地盯著平靜的海，在心裡暗暗祈求，這隻承載心跳的尾指，能夠偷偷地告訴你：
我已經無法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