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準備一部時光機、一名時空旅行者、以及一位祖父。


少年以纖弱的雙手抱着昏迷的少女,一拐一拐地走向客廳,左腳卻不慎遭桌腳絆倒,金屬的碰撞聲在一片死寂的深夜凌晨中,顯得分外刺耳。
 
「糟了!」少年強忍痛楚,以免自己的哀鳴驚動少女,但始終劇痛難當,故他先將少女放到沙發上。
 
「還是儘速辦妥此事為妙,否則天一亮,就會被別人發現了。」少年一邊揉搓自己的小腿,一邊想。然而,他卻居然忽略了一件比天亮更為難纏的事正在發生。
 
「你……你是誰?」柔弱的女聲傳到少年的耳朵中。
 




「咦?怎麼──」少年急忙提起身邊的文件夾遮臉,卻未及留意那是個透明的空文件夾。「啊!不──」他速速放下文件夾,然後抄起一瓶蒸餾水──其大小根本不足以遮臉。「這也太──」
 
「救命呀!」少女旋即將沙發上的軟墊一一扔向少年。
 
「別……別打臉!」少年急中生智,按下了電視遙控器的開關。
 
「今日下午三點,一位途人於洪水道的後巷發現一具屍體,屍體衣衫不整,身上有多處刀傷。警方證實屍體為已失蹤兩日的少女施明珠……」電視機剛好在播放凌晨的新聞報導。
 
「你……」少女瞠目結舌地看着電視台展示出來的死者照片,手中的軟墊亦脫手墜地──畢竟親眼從電視機上得知自己的死訊,也絕非容易令人接受之事。
 




「妳應該猜到事情的來龍去脈吧?」少年扭開瓶蓋,喝下一口蒸餾水。
 
「你……你禁錮了我兩日,還殺了一個和我相似的──」
 
「喂!這怎麼可能?哎……算了,真實情況聽上去應該更不可能。但妳想想,警方已經證實了那屍體就是妳,難道妳的家人會在認屍的時候,認不出妳嗎?」
 
「那你到底是誰?我為甚麼會在這裏?」
 
「是時光機。」少年無奈地聳聳肩。「很老套吧?我可沒騙妳。時光機還有瞬間轉移的功能,我本來打算趁夜闌人靜的時候將妳帶出去。」他指一指那間門前對着月曆的房間。「我住在村屋。這裏附近都比較偏僻,深夜時分多數不會有人。」
 




「但……我怎麼知道電視機播的新聞不是你偽造來騙我的?而且……警方都證實了我的死亡,那如果我又活生生地出現在──」
 
「其實妳不需要信我。致電妳的家人吧,他們一定很掛念妳。」
 
「那……」施明珠半信半疑地掏出自己的手機。「我姑且一試。」
 
「欸!別打『九九九』──」少年意識到施明珠連續按下手機的同一位置。「我怎麼看都不似是綁匪吧?」
 
「別過來!」「我又沒有戴面具,又沒有拿武器,怎麼可能有我這種綁匪?要是警察發現了我的時光機,那我就以後都不能再救人了!」少年見施明珠在猶疑,於是後退幾步,放下水瓶,舉高雙手。「我不會動手阻止妳報警,但我不希望妳報警。」他頓了一頓。「致電妳的家人。」
 
施明珠沒有回應,只是默默地按着手機。「喂?」她輕輕吐出的一個感嘆詞,卻在手機的另一端引起連番驚呼,每一句驚呼的內容,都貫穿了她的大腦,連距離幾尺之遙的少年也能從手機中聽到。
 
「施明珠的家人懇請警方儘快破案……」此時,電視機的新聞報導湊巧地播着施明珠家人受訪的畫面,屏幕裏外的痛哭聲就此互相和應。
 
「我……真的死了?」手機再度傳來接二連三的大呼小叫。她的家人說了甚麼,少年當然聽不到,但他看見施明珠的表情後,大概也猜到施明珠已經知道事實的真相──至少是她應該知道的真相。施明珠截斷通話,以淚滿盈眶的雙眼緊盯少年,就像遊魂看見死神一樣。




 
「我明白的。一切都有代價。你把我復活,是要讓我死後下地獄,還是……」
 
「沒有代價。若真要有代價的話,那我希望代價是從今以後,妳要好好活下去,別令我覺得自己白費心機──還有,不要把這次的事洩露出去。」
 
「既然沒有代價,那為何偏偏選中我?每一日都有無數人逝世,你不可能全部都救回來吧?」要一位正值二八年華的少女面對死亡,已非易事;要令她相信自己死後重生,更是難上加難。「難道我認識你嗎?」
 
「唔……我不認識妳。我只是一個擁有時光機的普通人。只不過,我覺得妳很可憐,所以就來救妳了──」
 
「那其他人呢?」
 
「甚麼其他人?」
 
「每一日都有無數人逝世,你……全部都會救嗎?」她重複一次。
 




「我想,可惜我做不到。我花了不少時間來救妳,可是……」少年看着電視機正在報導的另一宗新聞說。
 
「昨晚被劫殺的青年名為薜盛蘭,事發當時……」報導員如常地朗讀新聞。
 
「在我救人的同時,罪案依然會不斷發生。我救人的速度,遠遠追不上受害者增加的速度。所以,我只能隨機選一些人去救。」少年在記事本上提筆寫下一些字句。「就這個人吧……我大概會在明天救他。」少年嚴肅的表情裏,尋不到一絲自豪。「妳可以留意明天的新聞。」
 「我應該怎樣稱呼你?」「叫我Ev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