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流: 十一 小保姆的烦心事
十 一 小保姆的烦心事
下午放学后的唐婉蓉正收拾书包准备回去，班主任梁老师从教室外走了进来，说：“唐婉蓉，你跟我来一下。”
“好的，您稍等。”唐婉蓉把书和笔记塞进书包，拿着水杯就跟着老师出来了。
“省里来两个人，说要问你点事。”班主任很奇怪的打量着唐婉蓉。
“说什么事了吗？”
“没有，院里宣传部的人就说问你点事，让我把你带过来。”
唐婉蓉跟这个班主任一年也难得说几句话，班主任经常找的是班长和团支书。这回莫名其妙的来找她，唐婉蓉觉得有些奇怪。走进办公楼的一间会议时，院党委书记正跟另外两个人在聊天。看到梁老师和唐婉蓉进来后，院党委书记就亲切的说：“婉蓉同学，省里两个同志找你了解点情况，你实事求是的回答就好，不要害怕。”说完，就拉着梁老师出去了。
省里的两个人和唐婉蓉隔着会议桌对面坐着。一个年纪稍长的人开始自我介绍：“唐婉蓉同学，我们是省纪委的，找你来了解一点郑国风书记的事，请你如实回答。办公室有实时监控记录我们这次谈话。”
“好吧。”唐婉蓉看着眼前这个光着脑袋，戴着粗黑框眼镜的人，心里有点暗暗的说，好个中年油腻男人！
“你到这里来上学是郑书记安排的吧？”油腻男冷冷的问。
“是我们招待所经理安排的。”
“为什么安排你，不安排别人？”
“他说我工作认真，又是高中毕业，适合去。”
“那在你入学前，你是不是跟郑书记提过要去上大学？”
“没有”
“那就是郑书记主动帮你上学的。”
“我不知道，我已经跟你说了，是我们经理安排的。”唐婉蓉马上警觉起来，这个家伙不是好东西。
“我们查过你的股票账户，赚了不少钱，你能解释一下吗？”
“我学的是财会专业，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炒股票不犯法吧？”
“我看你6个月里，投入了近十万元钱，能告诉我钱哪里来的吗？”
“家里亲戚朋友看我炒股票赚钱了，也想赚点钱，就借给我了。”
“有借条吗？”
“没有，我们农村人借钱凭个人信誉，不打借条。”
“赵雅兰副市长是不是经常来找郑国风书记？”
“不经常，有时候。”
“她来的时候，你也陪着吗？”
“他们在客厅里谈工作，我就倒茶添添水，削个苹果什么的。”
“你看到他们一直在客厅谈工作吗？”
“是的，他们谈话都是敞着门的，从不关门。”唐婉蓉开始明白这个丑陋的男人想问什么了。
“他们一般谈工作多长时间？”
“这个不一定，有时半小时就谈完了，有时长点。”
“除了工作 他们不谈点别的？”
“我大部分时间在自己房间看书，我进去的时候他们都是在谈工作。”
“好吧，谈谈你的事情。有男朋友吗？”
“现在没有，以前谈过，这跟你们有关系吗。”
“嗯……，没关系。你现在没谈男朋友，是不是因为郑书记？”
“不是，因为我现在又要工作又要读书，没时间谈朋友。”唐婉蓉压住心头的怒火，尽量不发作。自己一旦失态，就容易被他们抓住把柄。
“你跟以前的男友有过男女关系吗，就是性行为。”
“有过。”
“你跟郑书记也有过吧？”
“没有，我们没有男女关系。”
“能联系上你以前的男朋友吗？”
“那还是好几年前打工时认识的，电话也换了。”
“叫什么名字？”
“李小强”
“你跟他认识了多长时间？”
“两三个月吧，他辞职后不久我们也就分开了。”
省纪委的两个人问了半天，始终问不到他们想要的内容，这个外表稚嫩单纯的小姑娘回答的滴水不漏。他们原以为能从唐婉蓉不是处女这个环节能坐实唐婉蓉和郑国风的男女关系，没想到小姑娘大大方方的承认有过男友，那这个锅就让那个不知真假的男友背了。实在没办法，只好叮嘱唐婉蓉：“这次谈话内容要保密，不许告诉任何人。”
唐婉蓉暗自庆幸。前两天，招待所拉她们服务员去妇保医院做了体检，医生特地检查了她的下体。当时她还不明白，又没有结婚生孩子，检查那个干什么？原来是为今天的调查准备的。这两个家伙显然是看了体检报告，有备而来的，幸亏有个曾经给自己献殷勤的小男生。
几个月前，唐婉蓉去郑国风的卫生间取衣服出来洗，发现郑国风的内裤浸水搓过了，她拿在手里还闻到了一股男人味。后来也有好几次是这样，成熟得像个水蜜桃一样的婉蓉姑娘立马明白了，老板正值壮年，身边没个女人，这是自然溢出啊！
晚上吃饭时，唐婉蓉故意说：“老板，电视台那么多美女往你跟前挤，你怎么不挑一个，大嫂不在身边怪冷清的。”
“唉，这些记者主持人都不简单呢！ 好上很容易，以后可就麻烦上了，一大堆的要求等着你。”
“人家保不准真心喜欢你，不图什么呢。”
“一个长得不帅的中年老男人，要不是戴着市委书记这顶帽子，哪个姑娘愿意鲜花插牛粪上。”
“那你就给点人家什么呗。”
“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她今天问你要这个，明天问你要那个，总有一天你无法满足她。”
“然后呢？”
“身败名裂进监狱啊！不用怀疑。”
“算了，我陪你吧，我不要什么。”唐婉蓉狡猾的看着郑国风。
“你一个黄花大姑娘，要结婚嫁人的，跟我算怎么回事。”
“就当谈个男朋友，好上几年是几年，等你厌我了再嫁人。”
“你这是拿你最宝贵的东西给我，我可承受不起啊。”
“最宝贵的东西! 你看看我那些同学，都给了那些不负责任的小男生，毕业后大家各奔东西，也不会是终身相伴的人。”
“人家那是你情我愿的爱情。”
“准确一点，是你情我愿的游戏。你帮我改变了人生，我奉献给你我愿意。”
“我帮你的都是举手之劳，不要放心上。”郑国风很诚恳的说。
……
唐婉蓉入学一年多来，在学院里耳渲目染，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来招待所时的拘谨和害羞。学院里的同学都小她三四岁，一个个像小鸟儿一样活泼。男欢女爱的，不止是校园的花园里，就连走在路上，也要忍不住咬一下嘴儿。唐婉蓉起初被这帮弟弟妹妹羞得脸红到脖子，她常常装作没看见似的稍微让开点路快速走过去。后来，在一个晚自习上，坐她前面的一对活宝，男的那只咸猪爪都插到女的裙腰下面去了，婉蓉妹妹在后面被那个男生撩得心里砰砰乱跳。更要命的是，每逢周末，这些弟弟妹妹们忍不住青春荷尔蒙的刺激，一对对的手挽手大大方方进了学院周围的那些宾馆。看多了，唐婉蓉也就见怪不怪了，渐渐的衣着打扮上也开始靓丽起来，并且勇敢的戴D杯罩。
当天夜里，小婉蓉就钻进了郑国风的被窝，小鸟依人般趴在他身上。郑国风爱怜的抚摸着她的后背说：“你个小傻瓜！”
隆中师范的大门前，唐婉蓉淹没在人群中不声不响的上学放学，规则得就像闹钟上的指针。有了和郑国风的鱼水之欢，婉蓉自有一番成熟的风韵。一帮高年级的男生时不时的有意接近她，有的来攀攀老乡，有的来邀请她加入这个社那个社，有的就直接厚着脸皮请她看电影吃饭。唐婉蓉表面上都客客气气的拒绝了，心里暗暗的骂着，就你们这帮占了便宜就走的不负责任的混蛋，姑奶奶是你撩的吗！
眼前这帮像苍蝇一样乱飞的男生自然入不了婉蓉姑娘的法眼，但周末回去遇见的那个人，让她有些心动。前几天，从来没有主动打电话的妈妈突然打来电话，说老爹身体不大好，让她有空回去看看。从隆中到黄原老家，要转几次车。先是乘坐长途车到黄原，到黄原再转个小巴士或三轮车到老家白杨镇子上。从镇子上到老家还有十里多路，老一辈人从外地回来通常是走回去的，现在的人通常叫个摩托的士，在乡间小路上一溜烟的就到家门口了。郑国风本想让司机送她的，婉蓉说从县城到老家的路汽车很不好开，就一个人背着个双肩包回去了。
初秋的季节，婉蓉扎着马尾辫，穿着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上身罩一件乳白色的卫衣，在白杨镇大街上特别扎眼。她刚下车，就有几个摩托抢了过来，争先恐后问去哪里。这时有个瘦高个、白白净净长方脸的小伙子走了过来，“是唐婉蓉吧，你妈妈让我来接你。”
“是我，麻烦你了。”妈妈电话里已经吩咐过了，唐婉蓉放心的跟在小伙子后面上了摩托车。
小伙子叫王新春，是白杨镇中学的老师，也是隆中师范毕业的，教语文。两人一聊天，原来还是黄原二中的校友，王新春早唐婉蓉两届。两个人还有几个共同的老师，说起学校当年的事，都很兴奋。
王新春刚进大学时，嘴角还留着一撮毛茸茸的小胡子，腼腼腆腆的像个大姑娘。宿舍里的几个文学青年说王新春这个样子像个诗人，就劝他学着写些抽象派诗，有的还拿出自己的得意之作让他看。农村文学青年王新春看着室友那些残字段句拼在一起的抽象诗，就说你这作品太高级了，我都看不懂。室友认真的说，这就对了，抽象诗没有具体的意境，全凭读者的阅历和体会去想像。王新春心想，你就扯淡吧，自己都不知道表达什么，还让人家去猜。
从此，王新春就把心思放在古代文学研究上了。四年下来，到毕业的时候，导师说王新春的古文研究不输给北大的研究生，建议他留校继续深造。王新春听了也很高兴，就等着教授安排。可是，没过几天，导师又苦着脸无奈的对他说，留校名额就一个，系里几个领导为争这个名额都快打破头了，你赶紧另寻出路吧。王新春钻在古文堆里，研究的净是明君良臣，看着眼前这帮弄权小丑，一气之下，索性卷着铺盖回了白杨镇，这个生他养他的故乡，毕竟还是个干净点的地方。
婉蓉到家后，发现老爹唐俊山正好端端的在院落里剥豆子，妈妈和舅妈正在厨房里忙碌着做饭。原来是老爹身体没病，心里有病，正思量着给唐婉蓉谈婆家呢！王新春就是舅妈给介绍来的。按照舅妈的说法，小伙子大学生，长得俊俏，端着公家饭碗，家底也不错，是农村里打着灯笼难找的女婿。
尽管是被妈妈骗回了家，唐婉蓉还是挺开心的。她用炒股票赚的钱把家里的房子整修了一下，里里外外显得明亮了许多。爸爸妈妈身体健健康康的，种着十来亩地，也不劳神费力。最主要的是自己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可以让老爸老妈在农村里体面的生活。
自从婉蓉给市里的领导当了保姆，唐俊山那紧缩的眉头就逐渐舒展开了。他内心里一直愧对着女儿，要不是自己在建筑工地上摔一跤，懂事的婉蓉也就不会退学了。虽说现在又拿起了书本，毕竟耽误了好几年。村里年龄相仿的姑娘都有孩子了，女儿还要去读书，得赶紧张罗着找个婆家。相比较起婉蓉的落落大方，王新春反倒有些不自在，倒不是自家的家境怎么差，相反他老爸是闻名乡里的养殖大户，家里的存款足以让他藐视学校的一众老师。但是，面对眼前这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王新春总有一些自惭形秽，感觉婉蓉就是天上的仙女，自然的清新典雅。不管怎么说，我们这位新时代的老学究王新春是看上婉蓉了，几乎是一见钟情，他心想着，娶上这样的老婆，这辈子做牛做马都值了。
唐婉蓉对这个王新春印象也比较好。小伙子尽管是小富人家，但看不出一点娇气，很实在一人，还带着浓浓的书生气。饭桌上，妈妈不断的给小伙子夹菜，明显的一脸喜欢。老爹乐呵呵的眯着自酿的农家米酒。舅妈肆无忌惮的不断的看看唐婉蓉，又瞅瞅王新春，不时还给婉蓉姑娘挤眉弄眼的。唐婉蓉很反感舅妈这种低俗举动，就说：“舅妈，你消停一会儿，好好吃饭。”
午饭后不久，村支书唐宝才领着一个干部模样的人也来拜访唐俊山，介绍说：“这是咱们白杨镇刘镇长，听说婉蓉姑娘回来了，特地来拜访的。”刘镇长把手里拎着的两个大礼包恭恭敬敬的递给唐俊山，说：“唐师傅啊，我们以前不知道婉蓉姑娘是在书记家里做事的，对你们照顾不到位，请你原谅啊。”唐俊山五十多年来还是第一回见到镇干部到自己家来送礼，慌忙说：“你们都是公家人，事情多忙着呢，我们没事，没事。”唐宝才冲唐婉蓉使眼色，说：“婉蓉姑娘，今天刘镇长是特地来唐家村办实事的，村民有些啥心愿你就代表说说，前两天大伙不是还念叨着修路吗。”唐婉蓉心领神会，立马说：“刘镇长，我们家倒是没什么事麻烦政府的，要是镇子上要为我们做点事，就把我们唐家村的路修一修吧。”“这个应该，应该的。”刘镇长连连点头，“我们回去就安排。”婉蓉舅妈在镇上做事，认识刘镇长，赶紧拉刘镇长坐下，端茶递烟，拉着唐宝才一道说闲话。
婉蓉在家住了一宿，第二天早早的吃过午饭就往回赶。王新春开着摩托再把她送回镇子的车站，眼巴巴的看着唐婉蓉上车，离去，直到那拉着一车子人喘着粗气的小巴车消失在路面扬起的灰尘里。唐婉蓉隔着玻璃对王新春挥挥手告别后，愣愣的坐在位置上有点儿不知所措。她已经23岁了，按照农家的习俗正是谈朋友的年龄。可是自己情况特殊，在外面打了几年工，耽误了学习。念的这个财务专科，还有两年才能毕业。而且毕业后也不能回白杨镇做老师，十有八九会留在隆中工作，很可能还是个不错的单位。这一点她不用怀疑，这也就是老板郑国风动动嘴皮子的事。如果跟这个王新春谈成了，岂不成了两地分居。我是肯定不愿回黄原了，王新春愿意来隆中吗，他能来吗？怎么能让王新春来隆中呢？自己已经是老板的人了，总不能脚踏两只船吧。当然，老板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也明事理。我就老老实实告诉他，家里介绍了男朋友，人还不错，我准备交往下去了。老板会怎么回答呢？婉蓉，你这刚跟我好上咋又要交朋友？亦或是，婉蓉，我这边没关系，有可心的人就去交朋友吧。以后，你只要做我保姆就行。嗯，后面一种可能性大些。即使这样想，婉蓉心里还是觉得愧对了老板，也有点对不起王新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