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房产商的意外来信
 
   继大桥收费专题后,隆中日报的又一则看似平淡无奇的新闻也引起了全城百姓的诸多猜测。本地房地产大亨赵子强掉山里了!事发地是市区通往郊区的一段山路拐弯处,时间是凌晨一点多(媒体估计),同车摔下去的还有一位本市小有名气的女主持,警方初步勘察结论是酒后醉驾,方向失控引起的。这个赵子强在隆中也是个传奇人物,早年是菜市场菜贩,曾因打架斗殴还被判刑。因为他打架凶狠被送外号“痞子强”。监狱出来后,他没有继续卖菜,纠集了一帮小混混开了地下赌场,后来又涉足按摩房、洗浴场所。
     痞子强的赌场开得特别,一般人进不了他的场子,他的猎物都是隆中那些发迹了的生意人,只要被他盯上的人,都会输得倾家荡产。一位跟痞子强还有点老乡情谊的工程建筑老板杨德发,手下有一支两百多号人的建筑队伍,工程机械车有十几辆,还开了一家隆中最大的浴场—海阔天空。痞子强刚出狱那当儿,全身上下没一个铜板,找老乡杨德发求助,杨德发念在老乡情分借了一万给他,痞子强拿钱的时候千恩万谢。但当他开赌场物色猎物时,第一个就想到了杨德发。痞子强低三下四跑过去乞求杨德发,说你杨大哥是个大老板,到我这儿亮亮相,帮兄弟撑撑场面赚赚人气,钱输了算兄弟我的。杨德发为人豪爽,平时也喜欢玩一把,就欣欣然的去了痞子强的赌场。
    刚开始,痞子强规规矩矩的,杨德发有时候小赢一把,有时候小输一把。痞子强还专门拉来一个陪赌女,赌钱的时候帮杨老板倒茶点烟捏捏背,散场后还陪他去包房里温存一会儿。杨德发很快就上了瘾,赌注越来越大,赔的也越来越多。
    家里负责管钱的老婆发现杨德发三天两头从公司账上转款,就让娘家兄弟悄悄跟梢他,很快就发现了痞子强的地下赌场。托人一打听,明白了杨德发为啥老输钱,原来只要杨老板去赌场,痞子强就专门设局,杨老板有多少输多少。杨德发老婆知道痞子强是个黑道人物,不敢去砸场子,就悄悄的打电话报警,可是每趟报警,公安出警后的回复都是查无此事。
     老婆的苦口婆心,年迈双亲的眼泪,没有阻止杨德发往无底洞的深渊下坠。为了更好的控制杨德发,痞子强还让陪赌女引诱杨德发吸了毒。从此,杨德发就彻彻底底的掉进了痞子强的局,先是工人发不出工资,队伍自然解散,然后是卖工程车,卖浴场。等杨德发成了一根被榨干的枯木时,痞子强便一脚把昔日的大哥兼恩人踢出了门外。原本被人羡慕的夫妻俩,一个去了戒毒所,一个去了精神病院。
     得了杨德发家产的痞子强拿着钱到处通关系,认识了好多政府官员,不久就当上了区政府的拆迁队长。这拆迁队长虽然是个没有编制的临时工,但他披上了政府的外衣。以前痞子强打砸抢掠是非法勾当,现在成了政府的合法行为。
     得势后的痞子强更加的丧心病狂。城南的城郊结合处,搭建了许多临时住房,住户都是外地来隆中的打工者或者小手工业者。城南区政府决定开发南郊这块地,那些外来户一个个都不肯搬走。这烫手山芋最终落到痞子强手里,他先是断水断电,住户们则点起蜡烛,到外面接水,架起煤气灶照样生活做饭。
痞子强又派小兄弟们去骚扰这些人家,冷不丁的往住户家里钻,人家吃饭就死皮烂脸的坐到桌上吃饭,有几个无赖还故意有事没事的搭讪女主人、大姑娘。小区里的一家东北人,姑娘刚中学毕业,一个拆迁队员骚扰了小姑娘几天,看看主人家没什么过激反应,胆儿大了就开始强吻人家姑娘。男主人忍无可忍,抄起板凳就砸了这无赖,其他拆迁无赖就赶过来报复,拆迁户里的男人们也开始爆发,两拨人扭打在一起,刚开始还势均力敌,后来那些妇女儿童也加入了混战,那帮拆迁队员很快就败下阵来,丢盔弃甲的逃回去了。




     痞子强见手下被打了回来,气得咬牙切齿。恼怒之余,心生歹意。趁着半夜月黑风高,提着一桶汽油带着几个拆迁队员,一把火烧了拆迁户区。可怜那些住户们,好不容易置办起来的一点家具家电全都付之一炬。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妇心疼房间里的几万元现金,不顾家人劝阻,硬冲进火海去取钱,结果被生生烧死在屋里。事件发生后,政府定性为拆迁纠纷,不允许公安介入,痞子强毫发无损!隆中的老百姓私下里纷纷议论,这个伤天害理的痞子强,枪毙十回都不过分。
    许多被痞子强伤害的老百姓曾经四处上访,结果都被政府和公安以各种各样的理由给退回来。久而久之,痞子强不仅站稳了脚跟,而且事业上还有了大发展,上世纪九十年代末,到处投机钻营拿了几块地,又狠赚了几笔。从此,摇身一变成了房地产商人。颇为滑稽的是,就这么一位流氓地痞,一边暗地里行凶作恶,一边还公然出现在好多公益事业场合,扮出一副善人的模样。一路走来他不仅成了隆中仅次于张氏家族的房地产老板,而且还是堂堂的隆中市政协委员,跟隆中的好多政府官员称兄道弟。如今莫名其妙的出了车祸,落得如此下场,老百姓心里都是暗暗称幸,恶人有恶报。
     如果赵子强的死真是一场交通意外,坊间或许会很快淡忘这件事。但是,痞子强生前接到的一份神秘来信,很快在坊间传开。
     就像很多的离奇故事一样:某年某月某天的早上,痞子强来到办公室,发现了一份没有署名的信封。打开信封,抬头尊称是“痞子强先生”,落款是“中国社会公平正义联盟”。信中内容大致是:你痞子强先生通过不法手段,赚取了不义之财,然后列举了好多他曾经做的坏事。现在我们公平正义联盟要伸张正义,你必须掏出一笔钱来,一来补偿被你伤害的老百姓,二来增加我们的联盟经费,用来继续讨伐像你这样的披着羊皮的狼。痞子强顿时火冒三丈,老子就是流氓,共产党都不管我,我怕谁!当场把那封信扯了粉碎。随后,他还想向公安局报案,但一看信也被撕了,况且里面好多内容都是真人真事,也不便让公安局知道,只好私下里找公安局的熟人打听这个“中国社会公平正义联盟”,公安局的人回他说,中国有八大民主党派,这个公平正义联盟是哪根葱,没听说过。痞子强只好作罢,暗地里让他的小兄弟调查。他知道,自己坏事做绝,百分百有人要搞他,但他这两年也不惜血本,不仅攀上好多政府领导,而且也请宏宝张治宏吃过几次饭。自我感觉还不错,心想只要共产党不查我,谁能动得了我。这份信十有八九是哪个小混混来敲诈我的。暗地追查一阵子,没什么消息后,痞子强也就没把这件事挂在心上。直到出事那天晚上,还在花天酒地的他突然接到一个电话,说是他乡下里的老爷子突发心脏病,正在抢救,要他赶紧回去见最后一面。酒喝多了的痞子强没怎么多想,马上就驾车往乡下赶,过那段出事的山路时,手里的方向盘突然的就不听使唤了,齐刷刷的冲下山崖。
     公安部门一番仔细的现场查看后认定是交通意外,赵子强的家属也只好自认倒霉。因为痞子强生前还有好多社会头衔,尤其是政协委员这个政治身份,这使他的葬礼比寻常老百姓热闹了许多,先是政协领导,接下来工商协会等一大堆叫得上名字和叫不上名字的组织和个人都致以最沉痛的哀悼。
    虽然痞子强一生作恶多端,但他生前使出去的大把银子为他的葬礼挣足了面子。就在丧礼按仪式走完最后一段流程后,痞子强的二奶、小三、小四们突然窜出来又临时加演了一幕。十几个女人,有的还带着孩子,一起趴在痞子强的灵柩上哭着喊着自己命运凄惨,孤儿寡母没人照料。赵家大奶奶看着这帮装腔作势的狐狸精,眼睛里都要冒出火来,恨不得拿把刀子一一捅死她们。然而顾及赵家人的脸面,又不得不客气的把她们请出去,商谈这帮可怜女子的安抚费用。
    忙完了丧事的赵家人,尽管对赵子强的死有好多疑惑,但随着赵的去世,全家人以为这事也就算过去了。然而,传说中的那个什么联盟却又像幽灵一样出现了,心力交瘁的赵家大奶奶在第二天起床时,发现枕边多了一份信,大意是你家痞子强不停劝告,命丧黄泉,上次讨要的赎罪钱还是要出,不然还将有不幸的事接连而来。信件请阅完即焚,不许报警!   这个大奶奶,虽然身为痞子强的原配,但发达后的痞子强明里暗里讨了几房姨太太,这个原配夫人平日里根本见不着痞子强,夫妻间虽有一纸婚书,但早就没了夫妻之实。尽管当初也搞过“一哭二闹三上吊”,但痞子强根本就不在乎,正盼着她走呢,要不是顾及子女,痞子强恐怕早就离婚了。明白人劝她,你家当家的本来就是个混混,你还希望他从一而终啊,现在能过上好日子就算烧高香了。听人劝吃饱饭,这位大奶奶也就任由他去了,但仍少不了隔三差五问痞子强讨要生活费,这么多年下来也有一大笔私房钱。
    这次收了这份信,再次证明痞子强死得蹊跷,也证明了要钱那回事是真的。她是个明白人,虽然人家张口要了几百万,但对于赵家这么大家业也算不了几个钱,给了也就一了百了,否则,还不知这没来由的灾难事有多少呢!这位省事的大奶奶便自作主张,从痞子强公司账上以丧葬费用名义把钱转出来,悄悄的按人家的办法给了,对谁也没说一个字。
    痞子强家的这笔赎金要是真被哪个黑吃黑的小混混给敲诈了,这个事可能就是赵家大奶奶带到坟墓的秘密。可是,那个自称公平正义联盟的组织还真做了一件公平正义的事,还不怕把事闹大。他们这个组织还真的把钱给了那些受痞子强欺负从而受苦受难的人家,从几万到几十万不等,附带一份信说明情况,也是要求阅后即焚。因为受益的人家比较多,秘密也就成了多数市民议论的传说,但是求证任何一个传说中的当时人,均被否认。
 




     就在大家对这个飘忽不定的公平正义联盟百般猜测的时候,中国社会公平正义联盟的一次重要会议正在悄悄进行着。身为联盟副主席兼秘书长的范希成与几位联盟重要成员商讨着几件大事:一是联盟的活动从完全地下转变为半公开,增强影响力;二是组建联盟武装自卫队伍,用于保卫联盟成员的安全及必要的正义行动;三是增加联盟在全国的布点,扩招成员,逐步形成全国范围的社会组织。经历了几十年社会淬炼,范希成不再血气方刚、激情四射,表面上变得低调沉稳远离政治,但他的内心深处依然密切关注着这个社会,依然有着一股强烈的改造这个病态社会的愿望。他深知,一党专政的中国永远走不出封建制度的阴影,思想逐渐活跃的中国人再也不需要什么伟大领袖,他们需要一个公平正义的民主制度,需要一张真正的选票。
     当然,作为一个政党组织,不能永远活动在地下,否则就跟恐怖组织无异了。但是在当下一党专政的社会环境里,你还真不能随意走上街头去宣传民主自由,那些讨厌政治的路人会把你当做精神病人,而秘密警察则会毫不犹豫的把你押上警车,让你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这个世界。所以在组织活动的方式上,范希成他们选择了秘密活动,影响公开。从公平正义联盟建立的那天起,就有许多超级富豪捐献了资金,在一些国际组织的帮助下,公平正义联盟已经着手购买一些轻型武器和一些通讯器材。
    至于这些武器的用途,范希成跟其他几位成员有一些小分歧,他说:“如果想在今后成为有巨大影响力的政治组织,必须非常谨慎的使用武力,以免被别有用心的人把我们描绘成一个恐怖组织;再者,即使你拥有很强的武器装备,你也无法跟国家军队去抗衡,我们最终还是要借助各种力量通过合法公平的方式去赢得政权。”
“希成,你还是理想主义了一点,我们当然希望去参加公平的选举,即使我们没有当选,那也是我们的胜利,因为国家走向民主了。但是,你想一想,一个专政几十年的政党,除了这个政党自身的几千万党员,还有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依附在这个政党身上的利益群体,他们现在是吸吮着人民鲜血的既得利益者,过惯了不劳而获的舒服日子,你说让他放弃专政他就放啊,军队和警察就是统治者的暴力统治工具,你现在敢以一个新的政党组织冒头出来,武装警察和部队可以分分钟就把你们灭了。我们不希望通过暴力革命的手段去推翻一个专治政权,因为这样的结果往往是又产生一个专治政权;但是我们又不得不建立自己的武装,因为我们面对的是一群穷凶极恶的专制者,他们没有普世价值的同理心,那种欧洲式的街头革命在中国行不通,我们只有以暴制暴,国家才有希望。试想一下,如果我们拥有了一只数万人的武装,即使不去跟他们交战,也会给这些专治统治者强大的威慑力。”另一位联盟执委似乎更倾向于暴力革命的道路。
“虽然中国疆土辽阔,但你要想悄无声息的建立一支几万人的部队,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是许多地下组织同时揭竿而起,当局一下子应付不过来,你才有机会和时间去建立一支准军事化的部队。务实一点讲,我们可以在已经建立分部的地区里成立一些小型武装队伍,不是为了去攻城夺寨,而是用于自卫和必要的正义行动,武装成员可以从退役军人里招募,将他们往特战队员方向培训,如果今后我们组织成员有人被捕,就可以进行有效的营救行动;再者,我们伸张正义的时候经常会遇上地方恶势力,这些恶势力往往还有政府、公安的背后撑腰,这时候我们就可以用武力去消灭他们,同时震慑那些为虎作伥的后台老板。”执委里的一位年纪稍长的成员折中了前面两位的想法。
    接下来,他们检讨了最近的几次行动。针对痞子强的行动总体上是成功的,但是也伤及了无辜,不管怎么说同车女孩子是无辜的。大家一致同意,只要行动中可能伤及无辜,就要立即终止行动。特别是这次,明知车里还有其他人,现场执行任务的同志没有及时上报,也没有灵活处理,造成了一些负面影响。另外一次营救民运人士的行动也没有成功,由于房屋前后始终有安保人员把守,通讯又受到限制。营救人员无法接近,只能放弃。执委们讨论半天终究没有什么好办法,而且,即使把人救出来,也很难把他送出国门。
    面对着同志们激烈而又热情的讨论,范希成心里也是一番感慨。从当初联盟成立时的几十个人到现在的数十万成员,就是短短几年,各行各业的有识之士一下子就像潮汐一样涌了过来,无论是富甲天下的巨贾还是拿工资养家的普通职工,都是慷慨解囊,为联盟尽力,公平正义的星星之火终于点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