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畜無害——你是把我當成加工食品還是危險藥物?」音無加儂瞇起眼睛湊到我的耳邊說。雖然沒有看到她的正臉,不過從字裏行間也能稍稍感受到她的笑意。

「現在立即來樓頂」。

放學時,音無走到我的座位丟下了這樣一張小紙條。然後她就很迅速的離開了,應該是先行一步去樓頂等我。

她是打算向我告白嗎?

故事中的男主角一般都會浮現出這種想法,心裏美滋滋的前往赴約。接著,根據故事類型的不一,將會出現各式各樣的展開。





比如說愛情漫畫就會是在一片夕陽的渲染下女生向男生作出愛的告白,男生借著霞光的掩護害羞的答應著。然後每天每天過著沒羞沒臊的校園生活,愉快的渡過那些光憑想像就感覺甜得要患上糖尿病的情節。

熱血少年漫畫的話會是怎樣呢?大概會是發現女生是反派之一,打算殺掉男生以獲取什麼利益情報。男生再在瀕死之際,爆發出驚世脫俗駭人的力量,輕輕鬆鬆就將女生反殺。在血色和夜色交織時,一場鐵血熱血冷血的大冒險正式拉開序幕。

還有許多許多的展開就不在此一一列舉了,畢竟想像太多也不可能猜中的吧。

「我待會兒有點事情要做,今天不留在學校了。」

本來是準備跟貝澤留在課室各自忙自己事情的,但現在要去赴音無的約,只好放棄預定的計劃了。





「咦?你要去忙什麼?剛才好像看到音無同學繞路經過了你的座位,該不會是約了你去樓頂做不可告人的事情吧——」

這能算是觀察力嗎?光是別人沒有直接離開教室就能腦補出整段劇情,這根本已經算是通靈了吧。我不禁慶幸著音無留下訊息之後馬上就離開,真是避免了許多的麻煩。

「想多了——」我急忙在腦海中搬出一個像樣的藉口,「對了——我正要去給茉代買雪糕呢。」

茉代。也可以叫祂喜多川茉代。可以理解成我妹妹一般的存在?說得不清楚是因為我跟那傢伙的關係現在還沒有一個正式的定案。順帶一提,我跟貝澤就是因為茉代才互相認識的。

「茉代嗎——那就沒辦法了。畢竟家人很重要嘛。幫我跟小茉代問個好。」貝澤微笑著說。





我敷衍的應答着,離開了課室,往樓頂走去。

然後,就到了開頭的場境。

「人畜無害——你是把我當成加工食品還是危險藥物嗎?」音無加儂瞇起眼睛湊到我的耳邊說。

雖然沒有看到她的正臉,不過從字裏行間也能稍稍感受到她的笑意。

果然,音無不光是注意到我失禮的視線,就連我跟貝澤聊天的內容都聽到了,當中最沒禮貌的內容也被聽到了。她還在模仿著貝澤跟我說話時的姿勢。

貝澤說話也太大聲了吧。

「我才沒有做把你當成物品這種失禮的事情,我只是想表達你沒有危險性,看起來很容易親近。」

「是嗎?」





「真的。我還誇了你是終極美少女呢。」

「哼哼哼。」音無聽到這個解釋後,不知是不是因為滿意的緣故,臉上綻放著燦爛的笑容。她挺直身子伸著懶腰,一邊哼著歌,一邊背著我走向欄杆。她將身體靠著欄杆,在樓頂俯視著城鎮各處的風景。

「『終極美少女』⋯⋯是在說我的事情嗎?」她背對著我問道。「我剛才可沒有一直偷聽你們的對話哦——只是剛好放下耳機就聽到你們在談論我。」

的確,如果她一直戴著耳機的話,也不可能完整的聽到我和貝澤的對話。

「不是不是。我只是在說會在課間時間看小說,喜歡聽歌,髮型和髮色特別,跟女高中生制服特別合適的某個女生。」

「嗯嗯嗯——聽起來我跟那個女生很熟稔的樣子。會是誰呢——」她俏皮的說道。

「十秒。」過了一會兒,她忽地轉過身來攤開雙掌說道。「我給你十秒鐘的時間,在二十字內用最世界上最厲害的方式誇讚我的美貌。」





十秒?

我可不會七步成詩啊!腦筋急轉彎這種短時間內大量使用大腦的小遊戲我也很不擅長。

音無依然站在欄杆處,背著太陽的她臉上被陰影籠罩著,兩撮長瀏海就像她此時的自信心高高的豎立著。儘管沒有光線的照射,但我仍可以依稀看到她勾起的嘴角。

這是怎麼了?難道說是所謂不能拒絕的情況嗎?

「十⋯⋯九⋯⋯八⋯⋯七⋯⋯」每從嘴巴裏吐出一個數字,她便放下一根手指。

這簡直就像綜藝節目裏的最終環節一樣!

「我收回先前說你沒有危險性的話。」

我頓了一頓,等待著她的反應,然後再接著說:「你的危險性極高,在紅顏禍水的層面上。」





看著音無即將放下的最後一根手指,我勉強的露出笑容,說出了我在短時間內從腦海裏擠壓出的,一段自認為不錯的答案。

那麼,評審大人會有什麼看法呢?會是什麼評分呢?

「噗噗。」隨著代表的錯誤的音效響起,音無用雙臂比出一個大交叉。

不要給自己加上效果音呀!

然後她雙手交叉在身後,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輕輕的跳往我身邊,身體引人注目的某處(長瀏海)因為地心吸力劇烈的上下搖動著。

「不——正——解——」雖然她面上明顯的流露著滿意與喜悅的神色,但她還是給出了這個答案。「違反規則了哦——不是說了要二十字以內嗎?」

「誇讚人的言語怎麼會有人嫌多呢?我是這樣想的。」





「是——嗎——」她拖長聲音,向著我走了一步。

好近。

「即使是這麼平凡、這麼普通的我,在你的眼中居然也會是終極美少女。」她咯咯聲的笑著,就像發現了什麼難以置信又有趣的事情。「你的標準可真奇怪。」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但她看起來似乎很開心。嘴上說著不正解,可是我的答案應該是讓她挺滿意的吧。

「話說,你的頭髮是天然的還是染的?」

我忽然想到了這個問題。

「哦?你對這個地方有興趣嗎?」

她又向我走了一步,輕輕的撥弄著耳邊的短髮,抬頭看著我調逗的說著:「要自己來確認一下嗎?」

好近好近。

洗髮精的香味也能被我聞到。

「失禮了。」

自己先問了這個問題,之後被女生邀請自己確認一下。身為男人的我如果在此時拒絕也未免太過不解風情。

我緩緩將手伸向音無的瀏海。她閉著眼睛等待著我的動作。

我摸我摸。

「嗯⋯⋯」她呻吟了一聲。

「不要發出奇怪的聲音呀!」

很抱歉的是,沒有研究過女生頭髮的我沒辦法鑑別這是天然的或是染的。我只能夠得出以下這個結論——

好柔順呀。

摸完頭髮的我深吸了一口氣,挺直腰桿問出了下個問題:「你的胸部是天然的還是墊的?」

「色狼。」

音無退回到欄杆旁,嘟起嘴把雙手護在胸前。

「抱歉。」

在我簡短的道歉後,現場進入了尷尬的局面。

「唉!難得的氣氛都被你破壞掉了!」音無抱怨道。

抱歉。我再次在心裏由衷的說了出來。

「喜多川蒼彌是嗎?」她一邊說著,一邊緩緩的向我走近,「漢字分別喜歡的喜、形容數量的多、河川的川、蒼藍的蒼、彌漫的彌——是嗎?」

「嗯。」我點頭道。「你是音無加儂。姓氏是聲音的音,無理的無,名字則是平假名寫成的かのん。」

音無微微點頭。

她走到我身前抬起頭,眼中流露著止不住的羞怯。

「吶。蒼彌君,要跟我交往嗎?」

她以顫抖的聲線問道。

音無比我剛好矮了半個頭。不過如果算上那兩根蟑螂鬚的話,應該只會比我矮上一點。

擁有這個身高差的兩人,不論是接吻、牽手、擁抱、還是別的事情都會做得很和諧。所以人們通常都會把這個身高差,稱作情侶最佳身高。

她的眼睛直直的望著我,向我的眼睛投射著熾熱的目光,似是想在我身上尋求什麼。

此時正是放學後不久的四五時,因為冬天的關係,太陽早早的就開始下山了。夕陽赤紅的餘暉映照在我們倆的臉頰上,已經分不清楚我們臉上的紅色是來源於落日,抑或是來自於彼此內心深處的燥動,又或者是⋯⋯兩者皆有。

微風吹拂,在我面前的女孩惴惴不安卻很安靜,安靜的等待著我的答覆。兩撮長瀏海隨的晃動著,是想代替主人表達緊張的心情嗎?

此時此境,正正就是各大愛情喜劇之中也會出現的、主角二人互訴衷腸的名場面。

不確定的事情有很多,但是在此時此刻,我能夠明確的就只有一件事。

「不要。明明我們只是剛剛認識的。」

我以這樣的方式,這樣的理由,明確的拒絕了。

一瞬間,天空灰暗了下來。一朵烏雲正好擋住了所餘不多的日光。

老天爺這麼會看時機的嗎?

「為⋯⋯為⋯⋯為為為為為什麼!」音無的眼睛變得暗淡無光,聲音顫抖著,身體也在顫抖著。雖然先前告白時她的聲音也在顫抖,不過原因已經截然不同了。「為什麼你要拒絕我!!」

我們倆之間的距離很近,是伸手就可以碰到對方的距離。

從各個方面來說,這都是很不妙的距離。

「果然⋯⋯平凡的我⋯⋯一點價值也沒有⋯⋯」

果然?

突然地,她瞪大眼睛狠狠的盯著我,從口袋裏掏出了什麼,用力的捅到我手臂上。

「果然,愛是會消失的!對嗎!」她用力氣
的大叫大喊,發洩心中的鬱悶。

一陣酸麻的痛楚從手臂開始急速擴散至全身,疼痛和麻痹的感覺混雜在一起,肌肉不能自控的抽搐着,讓我沒有辦法推開她。

是電擊槍。

自從幾個星期的事件之後,我對於痛楚的感覺已經重新恢復敏銳,不過現在的痛楚還沒有那時的一半。以這程度的痛楚來說,那應該只是自衛用的電擊槍吧。

「我從來都沒愛過你⋯⋯沒有愛又何來消失呢?」

我用盡渾身最後一絲氣力,作出了本日最為滿意的吐嘈。

「煩人!」我的話更加的刺激到她,她轉眼之間又拿多了一把電擊槍,不帶半分猶豫的又捅到我身上。

「煩人煩人煩人煩人!!!!」

這下子別說是說話了,雙管齊下的電擊槍讓我連好好思考沒辦法做到。在強大的電流下我漸漸失去意識,大腦慢慢變成一片空白。

為什麼我會覺得她沒有危險性?這已經是美洲虎等級的危險生物了吧。我的識人能力真是差得很。

啊咧。剛才我說的台詞有點耳熟呀。是不是貝澤也說過同樣的⋯⋯

「啊!糟了!」音無口袋中的手機響起了鬧鐘的聲響,她急忙的收起電擊槍,拿出手機查看起了時間。「工作要遲到了!」

她收好手機,站起來很急的對我說道:「對不起了。我這一陣子的心情不太好。」

說完這句,她匆匆忙忙的從書包拿出降落傘,一個翻身爬過樓頂的欄杆,縱身一躍就離開了。

我驚訝得說不出一句話。

今天讓人感到驚訝的事情發生得也太多了。

當然,說不出話還有別的原因。

而且我現在是躺在地上的,即使剛才她只是普通的站著說話,也給了我一種居高臨下的感覺,完全接收不到半點導歉的誠意。

如果要表達歉意的話,最好還是扶我去醫務室。

我想這樣說,可是已經連動動舌頭的氣力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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