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香港政府背叛的特工──《背叛者》: 第七章──脫塵入世
第七章──脫塵入世
「吱……嚶嚶~」天上正在傳著海鳥的叫聲。
我聞到了海邊的鹹味……
我聽到了海浪拍打的聲音……
我用力張開自己雙眼眼皮,我看到了一片廣藍的天空……
我……
我還未死……
我想站起身來看一下自己身在那裡,但除了手指能輕微郁動之外,身體卻完全動彈不得……
我往左右一看,兩邊是一個船的形狀……我應該正躺在一輛木船上。
現在連要張開眼皮也有點困難,身體所有骨骼仿佛全都碎裂一樣,令我痛不欲生。
突然兩個人走近到我身邊低頭望著我,一個是十三、四多歲的女生,另一個是一個頭上戴著笠帽的漢子。
兩個人輪廓看上去不像香港人,他們像是……越南人。
他們用越南話對答了幾句,但我沒一句聽到懂。
那女孩蹲了下來,望著我用英文說:「你快點休息吧,你傷得很重。」
我用英文回答她:「我要返去……」一說話我才發現自己聲線是多麼沙啞。
「休息。」那女孩用手輕輕把我眼皮閉上。
在這木船不知飄浮了多久,在這隻木船上的期間,我醒來了很多次,也暈睡了多少次。現在我終於感覺到木船終於停了下來。
我用力撐起自己身子,但無論怎樣用力整身也沒有知覺。我想應該是從高空跌下大海後斷了身體內的幾根骨頭。
那兩個越南人把我抬到一輛小貨車上,在我旁邊也放了不少海鮮魚蝦。盡管現在我想跟他們搞清情況也很難,因為我現在連說話也有困難。
小貨車一直駛了不知多久,終於停了下來。他們兩人再一次抬起我,抬住我走進了一間類似佛寺的地方。
「我在哪裡……?」我用盡力氣問。
「巴亭寺。」那女生說:「三天之前我跟父親在南海捕魚時看見了你飄流在海中,我們把你救了。」
「你失去了那麼多血還沒有死去,倒真是個奇蹟。」女生望了寺內的佛像一眼。
特工曾有一門課程是要訓練意志力,使他們能在瀕死狀勢或極度痛苦的情況下也能作出絕地反擊和最後支持。
現在我才慢慢覺得,特工部雖然培育了不少精英中的精英。但同時,他們也像在培育一群為他們做事的野獸。
一群被訓練得沒有同情憐憫心的……野獸。
很快地我被抬進了寺中的其中一間小房,那裡打開窗可以看到寺外一座翠綠的高大山脈。
接著一名穿橙色僧袍戴著眼鏡的和尚走了進來房間,向我們所有人合十。那兩名越南人也對那和尚合十。
「你叫什麼名字?」和尚問。
「張…靈……風。」我一隻一隻字吐出。
「你身受重傷,暫時先在本寺休息吧。」和尚說得輕淡,但對我來說,我還有十萬火急的事要做。
「唔…得,我要……返……去。」我說。
「你根本就回不到去,你看自己傷成怎樣?」那小女孩望住我:「如果你能站得起身,我們馬上給你走。」
此刻我望住這位小女孩,她的臉龐上仿佛帶有了嘉靖的影子……
的確……我現在連站起的力量也沒有。
「你家鄉在哪?」和尚問。
「香…港。」
「我們幫你聯絡大使館。」和尚說。
「不用…你叫了……我…會…死。」大使館也是香港政府部門之一,萬一給他們知道我還未死,他們必定會追殺我。
「和尚,他身上有槍傷……」戴著笠帽的漢子說:「我想他有難言之隱。」
和尚點點頭:「好,那你先在這休息一下吧,我會叫人治療你。」
他們三人在聊了一陣後,便準備離去。
「等一下。」我叫停了他們。
「什麼事?」和尚轉頭望向我。
「為什麼……要…救……我。」
「我佛慈悲。」和尚向我合十躬身:「救人是應該的……你以後叫我大法師就行。」
「我叫阿萊!」那女生揮手笑說。
「我叫阿土。」戴著笠帽的漢子說。
他們離開後,我便獨自一人躺在床上望著窗外的風景,腦海中不斷浮現過往跟他們一起相處的情景。
現在我只想跟他們,像以前一樣吃晚飯。
第二天清晨,和尚帶了幾名醫生來幫我看傷。他們說我傷勢嚴重,不躺著床上半年也不用想再站得起身。
雖然我現在手腳全廢,但特工入職前有一項訓練,叫作心理課程。這個課程是讓特工要在短時間內接受一些普通人難以接受的事實。
前的一個月,我每天一心也想著要馬上回香港立即見回劉嘉輝、陳匡喬、陳喬恩還有嘉靖。
那個叫阿萊的女生也每天走過來餵我吃飯,說因為是佛結下的緣讓彼此相識,所以應該幫助對方,當然今天也不例外。
「比……我…返……去。」我依舊躺在床上說。
「你很煩啊……」阿萊取出飯盒出來:「每天也吵著要回去。」
「我…要…回去……救…他們。」
「先養好傷,吃飽飯吧!」她把一匙飯放了在我嘴前:「不然怎有力氣去救他們呢?」
這些日子來,阿萊每天就是這樣照顧我,雖然我沒有把自己的事情告訴給他們知道,但他們也不會過問。
不知是不是聽得寺中的鐘聲及念經聲太多,這段日子來我整個人也因為佛寺的寧靜與每天念經的聲音,令我整個人也有點清靜下來。
這一晚,天外下著大雨。
而我右手手掌又再次毒發,身體的外內傷也令我痛苦不堪,每一晚也受著十級般的煎熬,我相信就算是接受過訓練的特工也會忍不住了斷自己生命。
但諷刺的是我現在連了斷自己生命的能力也沒有。過往有陳匡喬跟我接吻來阻止毒發的痛楚增大,現在只有每晚忍受著這種痛不欲生的煎熬。
經過三個月的治療後,我聲線也開始變回正常,只是還帶點虛弱的感覺。
而我現在活下去的目標就只有一個,就是可以見回我的「家人」。
對……我的家人,劉嘉輝、喬恩、匡喬還有嘉靖。
這一朝,阿萊如常帶了早餐給我。
「吃飯囉!」她高興地提著飯盒進來我房間。
「阿萊,其實你是從事什麼的?為什麼你每天也這麼有空來看我?」我問。
她眼睛往左上方望了一望,說:「因為……因為我些月來不用上學嘛!」
眼睛往左上方看,代表大腦建造著某種虛構景象……她在說謊。
「別說謊,我們之間沒有什麼秘密,說吧。」我說。
「哈哈……」她低著頭傻笑:「給你知道我在說謊啦……其實我是不上學,特地過來看你的。」
「為什麼?」
「因為…我想看你啊。」她說。
此刻,我又在阿萊的臉龐上看到嘉靖的影子。阿萊體態輕盈、皮膚幼滑而且顏色健康、頭髮給陽光射著時還會反射著啡色的光澤,而且擁有一對亮麗的眸子。
在香港來說,其實阿萊已經算得上是個美女。
「為了來看我?為什麼?」我問。
「就是愛看你啊!不能嗎?」她說。
「可以,但你在學校的課業你會跟得上嗎?」
「沒關西。」
「要我教你嗎?」我望住她:「我也略懂一點學業的功課和智識。」
「真的嗎……?」阿萊雙眼好像不相信我一樣:「那我就……天天都來囉!?」
「隨時歡迎。」
以前的我遇上這種事總覺得煩得要死,現在不知為何想報答這女孩對我的恩惠。
是因為她很像嘉靖嗎?
不知道。
越南不同香港,這裡到了晚上就真的毫無燈火。街上除了一些小食店之外,整條街道也是十分寧靜。
而且空氣也比香港新鮮得多……
那位戴眼鏡的和尚走了進來向我合十,我向回他點頭。
「這三個月來住得怎樣?」和尚問。
「不過不失。」我答。
「對佛教有沒有什麼看法?」他問。
「我是無神論者。」
我們特工在進行任務時能相信的……就只有槍。
「你以後可以叫我晴空法師。」和尚微笑。
「好……晴空法師,你怎樣做也改變不到我對宗教的觀感。」
「呵呵……我沒叫你要信佛,信佛並不一定代表已經得救,信佛也可能只是一個學習看破和放下的過程。」晴空法師坐了在床尾。
「看破…放下?」
「每個人心中也是因為有一些事情看不破,放不下,才會對人生有所擔憂……我見你每天對凝望著遠處南海的方向,我想你還是看不破,放不下吧。」
老和尚……說三道四。
「我要休息。」我說。
「那我就不打擾你了。」晴空法師緩慢地步出房間。
我張開眼望著天花板,而想起過往跟他們生活時的情景……
不知道他們現在怎樣。
這幾個星期來,阿萊每天都會很早來到佛寺。
我針對她教育的程度教了她應學的智識,而阿萊她天資聰敏,也很快學會了很多智識,這小女孩跑出來不去讀書真的是有點浪費。
「張靈風……這一題怎樣做?」她問。
雖然我年齡比她大很多,但她從不對我用敬語。
「畢氏定理。」我不自覺凝視住她臉龐。
她再做到一半後終於發覺到我再看著她,
「你盯住我做什麼……」她用一雙黑溜溜的雙眼望住我。
「無,只是你跟我香港一位認識的小女孩很相似。」我轉移視線。
「叫什麼名字?」
「黎嘉靖。」
「喔~!」她站了起身來:「我們有多相似?」
「臉龐很相似,但她身形比你細小。」
「喔~」阿萊點點頭:「那讀書呢?」
「她很努力,但很純真,很容易被壞人欺騙……你很聰明,也很反叛,但不懂說謊。」我淺笑。
「我也是很乖的~好不好。」阿萊用自己的頭輕輕撞了我的頭一下。
她這個行為令我無奈地輕笑了幾下,或許越南人就是這麼簡樸,這麼純真。
「那天跟你一起抬我來這佛寺的男人是誰?」我問。
「喔~那是我爸爸。」她望著天空,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媽媽很早就死了,害我要幫補家計,晚上跟爸爸去捕魚。」
「很辛苦?」
「是有一點辛苦,但為了維持這個家庭……」阿萊燦然一笑:「就沒辦法啦。」
我望住阿萊,從她笑容中……我仿佛明白了一點事情。
「長大後打算做什麼職業?」我問。
「呃……醫生!」她說。
「為什麼?」我就是一個愛尋根究柢的人。
「因為我媽媽就是死在病魔手中,所以……我想做醫生救人!」
跟我小時候的想法一樣,家人死在兇徒手中……長大立志要做警察。
「張靈風,你是做什麼職業的?你應該是會計師或是工程師吧!你懂得解答那麼多高深的數學問題。」
「我……是一個特工。」我也不知為何自己會透露給她知道我是特工,但我很開心終於有人能跟我吐苦水,還要是一個跟我很聊得來的人。
過往,匡喬總是跟我說一些我不認識的明星、喬恩總是跟我說一些重大新聞、劉嘉輝總跟我說一些烹飪和無聊的事情……我也懶得浪費口水跟他們說話。
而我每次見到嘉靖,內心的罪惡感便會增大起來。所以我盡量也不跟她說話和接觸。
現在我身邊多一個知己在身旁,真的聊一世也可以。
「特工……?喔~」她點點頭:「我要回去囉。」
「再見。」
「再見。」她揮手離去。
凌晨時份,那毒又再次發作……
合好晴空法師走了過來看我,
「你為什麼流這麼多汗…!?」晴空法師走了過來我身邊。
我現在連回答他的力氣沒有,晴空法師望了我一會兒後馬上盤腳坐了起來唸心經。
盡管我是一個無神論者,我也必須承認……在這一小時的煎熬當中,心經的聲音仿似蓋過了痛苦一樣,我的痛楚出奇地也慢慢地減下。
毒發結束後,我已經滿身汗水。
晴空大師見我痛苦的神色停了下來後,自己也停止唸經。
如是者,接下來的三個月,晴空大師每次凌晨經過見到我毒發也會進來在我身邊唸心經,唸到我再沒有痛苦為止。
而他每次唸心經也能令我痛苦大減,我也漸漸對「宗教」開始有點改觀……。
六個月後。
雖然他不能為我治療外傷,卻能令我心靈有一個歸宿。這六個月來,我漸漸把這裡當做家一樣。
跟香港的那一個家,是另一個感覺。
「張靈風……!」阿萊跑了進來我房間。
「又逃學?」我望住她雙眼。
「無呀~」她雙眼又不自覺出賣了她。
「出唔出去吹下風啊?」她問。
我點頭。
她推了一張輪椅過來,然後把我扶到輪椅上坐下。她把我推出去後,山明水秀的風景一一盡收在我眼內。
認識了阿萊這麼久,我也已經不知不覺把她當做了朋友和我徒弟。
「阿萊,試試不紮住,把頭髮放掉。」我說。
我想再看一次嘉靖把頭髮放下的神色。
「這裡是佛寺,這樣做好像有點不尊重……」她往四周望去。
「你不是個反叛女孩嗎?」我笑說。
「好~」她把頭髮放了下來。
果然不出所料,跟嘉靖的神色十分之相似……令我忍不住摸住了她臉龐。
「張靈風……!」她低聲說:「你在做什麼……!」
「不好意思。」我立即收回自己的手。
「不是……你的手,也很溫暖啊。」她笑說。
接著她又推著我去了她家中、佛寺的周圍、海港,阿萊也漸漸成為我心目中一個重要的人。
但想不到,我最後會害了這個女孩的一生。
……
又再過了三個月,越南這個季節時常下雨。
我手腳的骨已經接合康復,但還未可以做一些高難道及敏捷的動作。
這段時間有阿萊還有晴空法師的陪伴,我總算過得沒有那麼辛苦。
阿萊便陪我做一些物理治療盡量讓自己快點康復,而因為每天聽著晴空大師唸心經的關係,每次毒發的時候我也開始自己一個唸著,直到痛苦停下來為止。
待得手腳也差不多康復好,活動自如時,已經是十月。
長時間沒有做體能訓練的我,肌肉已經變沒有以前那麼多,但因為均衡飲食的關係,我也沒有變做胖子。
這一天,我脫下自己的上衣,開始做體能訓練。我住在佛寺的那間小房子足夠我做引體上升和掌上壓。
「哇……」阿萊突然走了進來,給我嚇到。
「哇什麼?」我問。
「你在做運動?」
「體能訓練。」
「可以教我?」她問。
「可以。」我站回起身。
「好,要先做什麼?」
接著我開始教導她一些動作,她在運動方面同樣聰明,很快便學會。所以我順道教了她一些武術技巧,不自覺把阿萊當了做嘉靖一樣。
再經過一個月的地獄式體能訓練後,我把自己的技術回復到以前的一半水平。
我距離回去香港還的日子還不遠……
這一清早,我走了去佛寺一道清靜的地方練習。
然後不一會便看到阿萊在到處找我,
「阿萊,」我呼叫她:「找我?」
她往我方向看來,馬上跑了過來抱住了……我。
「做什麼…?」我有點愕然。
「我以為你走了…!」她好像有點不捨。
「雖然我不是現在走,但很快也會走……。」
阿萊聽到我說很快要走時,更加不捨,抱得我更緊。
「其實我也不捨得你,但你永遠是我最好的朋友和最得意的半徒弟,知道嗎?」我敲敲她的小腦袋。
「知道了……要來我家吃飯嗎?」她雖然有點不甘,但隨即還是選擇笑臉迎人。
「好,我還要跑多三十六個圈才可以停,你等我一下。」
「喔~好的。」
跑完步後,她果然還在等我,我跟她走了一段路便去到她家中。
「為什麼你每天總是纏住我?」我無聊問。
「我喜歡~不能嗎…?」
「以後你便纏不到。」
「就看看吧,有一天我會以大醫生的身份來見你。」
我輕輕笑過,走進了她屋子。
裡面雖然簡陋,卻有一種說不出的自然感覺。
阿萊走到了她家中的廚房,拿出了兩條鮮魚、一碗白米、一條青瓜。
她家中只有一個小煎鍋和蒸鍋,但在缺乏良好工具下調出來的食物,我自己覺得是特別有風味。
她先把鮮魚煎得鹹香,再蒸了一碗白飯給我,四周放了一些切了的小青瓜給我。
雖然只有單單這幾味,但魚肉的鹹香能合好跟白飯中和,到最後在加吃一片小青瓜,整個感覺隨即又清新不少。
「烹飪了多久?」我問。
「好多年,我都不記得。」她坐在我面前望著我吃:「用手吃,你用餐具吃不夠好食的,用手才能吃出它的真味。」
聽阿萊說後,我放下了手上的匙,但看著一整碗的熱騰騰鮮魚青瓜飯,不知應該從何入手好。
阿萊可能見我有點手足無措,所以用自己的手握住了碗中的飯、魚和青瓜,然後微微捏一捏,
「吃吧。」她把手放到我嘴前。
我張開口吃下去,用手吃果然有特別一番的風味……
但又說不上是什麼味道。
阿萊自己也握了一口飯來吃,弄得臉上有粒飯也不知道。
「怎麼盯著我,還要我餵你嗎?」她問。
我伸手過去把她臉上的米飯彈走,接著她又用手握了一把飯給我吃。當然我自己也試過用自己的手吃,但味道沒阿萊弄的特別好吃。
「繼續餵我。」我說。
「為什麼?」
「經過你手特別好吃。」我無奈笑說。
到了下午六點,我也是時候應該走。日落把整個天空的雲霞變得橙紅色,十分有大草原的感覺。
「我要走了,你爸還未回來?」我望住她。
「還未……」阿萊擔心地望著天色。
「那……我走了。」
「張靈風……」阿萊叫住了我:「不要走。」
「做什麼?」
「我怕黑。」
「你什麼也不怕,但怕黑?」我笑問。
「對,所以你要留在這裡…。」她靦腆地捉住我的手,把我拉回入家中。
「真是……十多歲還怕黑。」我拍一拍她的頭。
最後我坐到地上,背靠著牆壁,等待到她老爸回來才離去。阿萊也側躺了在沙發上,凝視住我。
時間過得很慢,周圍寂靜得除了蟬的叫聲外一點聲音也沒有。
「張靈風……你對我有什麼感覺?」我看阿萊的樣子,她已經悶到變得呆滯。
「對你的感覺……不是說過?我半個徒弟和好朋友。」我閉著雙眼說。
「是嗎~」阿萊轉身望向天花板:「我發現我喜歡你啦…」
這個阿萊在說什麼鬼話……
但其實一直以來,我也感覺得到……她有打從心底喜歡過我。
「塵俗當中有太多人,可就是相識過……愛不到。」她說。
「別要喜歡我,遇上這般慘酷的事情。」
「愛你很慘的嗎?」她問。
「是吧…」
阿萊的說話讓我想起匡喬和喬恩,她們兩個現在到底在做什麼……
「你快要走了。」她又繼續說。
「嗯。」
「那……可以給我一個吻別嗎?」這女孩真是人細膽大。
「不可以。」
「為什麼?」
「因為你……」就當我說到這裡時,我感覺自己手臂和頸骨給人扣住了。
我張開雙眼,原來是阿萊扣住了我……
竟然給一個細路女暗算得到,還枉說做過頭號特工,我真的應該自愧一下。
「哈哈……別對我放下了介心啊。」阿萊愉快地笑著。
「好……那你現在想怎樣?」我問。
「我現在要……」她在抬頭思考。
趁她這麼一分心,我立即用反鎖的技巧捉住了她。
「別給人的說話分心。」我說。
就在這一瞬間,阿萊突然把頭微微傾向前……嘴唇吻了在我嘴邊。
砰……
我竟然有心跳加速的感覺……
「青春期了嗎?別向我發情。」我抹一抹自己的嘴巴。
「不知道~」她躺回在自己沙發上。
這個世界有很多不應該去愛的人,而她……包括匡喬和喬恩,卻愛上了我這個人。
「張靈風……我只是你的徒弟和朋友嗎?」阿萊又再問。
「永遠也是。」我答。
「……好吧。」她黯然地閉上雙眼休息。
在她睡著後不久,我從屋外遠處看到她老爸,為免讓他誤會我便從窗戶跳了出屋子回到佛寺去。
但如果我知道往後的那件事會發生……
我一定會陪著阿萊,直到最後一分一秒。
那是一件令我慚愧和內疚了大半生的事情。
到現在想起了她,也總會勾起了令人傷感的回憶。
……
十二月中。
這一年中,我身體已經康復好。
雖然不能像以前一樣動作那麼快捷靈敏,拳拳有力。但在這間佛寺每天聽著和尚唸經,腦根仿佛變得清靜一樣。
除了武力之外,智力也是另一樣可以令人致命的武器。
這一天我收抬好所有物品,準備偷渡回到香港。
走之前阿萊如常想探望我,但她心情凝重,一句說話也不說。
「你會回來嗎?」她終於說了第一句話。
「一定會。」我敲敲她的額頭。
「好吧……我會等你。」她點頭。
「別等我,我不值得讓你這樣做。」說罷我步出佛寺。
途中我看到佛寺中一個和尚十分之眼熟……
那和尚我不認識也沒見過他,但他總對我報以一個仇視的眼神。而且他臉上有燒傷的疤痕,整個看上去很嚇人。
當然,他嚇不了我。
當我離開到佛寺半路時,我想起了那個和尚是誰……
殺……
手……
「八」……!
他怎會在這裡,難道他知道了我還未死的真相嗎……
「砰──!」寺院突然傳出槍聲。
我馬上急奔回去,因為這段時間……阿萊還在寺中拜佛。
沿路有很多和尚跑了出來,槍聲也不斷傳出。跑到佛寺中後,只見先有五個和尚躺死在地上,身上滲著一大灘血液。
而站在眾多死者中間的人,正是偽裝做和尚的……殺手「八」。
「啊哈!嘿嘿……」殺手「八」用輕佻的聲視說:「張靈風,Long time no see!」
「你點會喺到……」
「因為一年前嗰一晚,我同你一樣都跳咗落海!嘿……」他的陰笑聲不斷傳出,令人不寒而畏。
他繼續說:「最後我同你一樣,比當晚經過南海捕魚既越南漁民救起……仲比我打探到除咗我之外,另一嫁漁船既漁民都救起咗一個人……啊哈哈哈哈哈。」
他指著自己的臉,狠了眼神望住我:「你仲記唔記得邊個整到我塊臉咁?」
「你自己整。」
「認命啦,張靈風……你始終要死喺我手上……始終都要!」他眼神對我恨之入骨。
「一年前你殺我唔到,今日都注定你會失敗。」
「睇吓點?我手上有槍……」殺手「八」把槍頭指向我:「只要我一扣板機,你就要Say Goodbye!哈哈哈哈哈!!!」
「當然……我唔會要你死得咁易,就好似之前咁……你要喺你既愛人同自己當中選擇!」他轉身後開始跑去阿萊早上拜佛的大雄寶殿:「我一直潛伏喺佛寺,最終都搵到你喱所愛既人係邊個!」
阿萊……
「阿萊……!走呀!」我立即追上殺手「八」,料不知他竟然對我腳部開槍……
「砰──!」
動作沒以前敏銳的我,右腿硬生生吃了他這麼一槍……
「阿萊……!走啊!!!」我用盡力撕叫。
而殺手「八」也很快地便跑到去大雄寶殿,這一刻我猶如喪失了理智,忘記了自己腿中了一槍,就算流著血、拐著去……也要去救阿萊。
對……愛能讓人喪失理智,影響判斷。
去大雄寶殿是要走一條長樓梯,而腿上中槍的我只能一直爬一直爬上去……
血跡形成了一條血路,天空的烏雲也開始密集……
直到現在至今,一直在我身邊愛過我的人……也一一受到傷害。
有時我在床上閉上眼休息時總會想,到底跟他們在一起是不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但我總對自己說,明天會更好,大家會平安無事。
到底一個特工,是否不應該擁有情感……
到底一個特工……
錯在哪裡。
「啊呀……!」阿萊的尖叫聲從大雄寶殿中傳出。
殺手「八」用手槍脅持住阿萊走了出來,而這條樓梯我也只爬到一半……
「張靈風,你最愛既人……喱一刻喺你面前。」殺手「八」陰笑著:「當年既你做錯咗一個決定,今日我諗你應該唔會再犯同樣既錯誤。」
「唔好亂嚟……」這是我唯一能說的。
「再講一次,一個最強既特工或者殺手……係唔應該擁有感情。」
換轉是以前的我,我可能不會管阿萊,直接連同她把對手殺掉。
但現在的我已經再做不出這種事,到底是我變弱了,還是……
「你死或者佢死!」殺手「八」大叫:「快啲選擇!比十秒你!」
「十!」殺手「八」開始倒數。
到底愛為何價……
「九!」
為什麼每個接近我的人也會受到傷害……
「八!」
我和阿萊對望著,我知道她現在很害怕……
「七!」
有了她們的愛,讓我不再孤獨無助……
「六!」
在這個冷血世界都唾棄我時就只有她們令我感到溫暖……
「五!」
愛令我明白到生存的意義……
「四!」
一年前我說過,愛情的答案是什麼,我答就是愛……
「三!」
但我現在能真正明白到,其實……一切的答案才是愛。
「二!」
我決定了。
「一!」
「殺咗我。」我說。
殺手「八」身子微微一震,瞪大雙眼,仿佛不敢相信我所說的一樣,
「比你再講一次……」他恨切切地說。
「叫你殺咗我。」我再說一次。
「你……你點解到喱一刻仲選擇咁既答案!!!」殺手「八」猶如變了一個瘋子一樣。
「好似你咁既人,永遠唔會明白愛。」
「好……就比你見識吓喱個世界既真實面目!」
殺手「八」把手槍給了阿萊,然後捏住她的頸骨:「細路女……聽住!如果你殺咗你眼前既喱一個人,你就唔需要死……如果唔係,我一瞬間扭斷你頸骨!」
「張靈風!就比你見識喱一個世界最原始,最真實既樣貌!」殺手「八」說:「喱個世界根本唔存在真愛,每個人都係為自己既利益而生存!」
「轟隆──!」雷電不斷在天空響徹,震懾著整個天空。
「睇吓!」殺手「八」露出獰笑望向天空:「連嗰天都為咗我哋而興奮啊!」
我抬頭望向下著大雨的曇天:「錯……嗰天為緊我哋而哭泣。」
我望住阿萊,她已經被雨水弄得一身濕透。雨水在我們髮梢流下來,讓我們更清楚要做什麼。
如果阿萊向我開槍我不會怪她,因為她也是迫不得而。
「張靈風……」阿萊眼角流出了一絲淚水。
「開槍吧,我不會怪你。」我凝視住她,想望住她最後一分一秒:「還記得我怎樣教你模擬開槍吧?對準我的頭部……扣板機。」
「如果……下一世能相遇,記住……一定要來找我。」看來阿萊已經決定好。
正當我準備閉上眼受死時,阿萊做了一個我跟殺手「八」也意想不到的事情……
她把手槍……拋了給我……
「砰噠──!」一下骨骼斷裂的聲音。
「轟擊──!」一下雷電怒吼的聲音。
「砰──!」一下開槍的聲音。
一切……也結束了。
這一刻,世界就算多少雜音……我再也聽不到。
阿萊從樓梯上倒了下來,我用自己身子接住了她。
「啊───!!!!」我抱住已經死去的她狂呼怒叫。
但盡管如何,阿萊已經沒有再醒來。
而殺手「八」給我開槍打中了頸動脈,倒躺了在地上奄奄待斃。
「唔好死……!」我用力抱緊阿萊,乾了很久的淚水為她不停留下。
「唔好死啊!!!!!」我什麼也不能做,很無助。
雨水如同我淚水般流下,我害了這個女孩的一生……
原本她是一個立志做醫生的女孩,現在卻因為我而死……
或許我之前應該陪她多一點,讓她開心一點。
但一切也已經太遲……
太遲……
或許如阿萊所說,塵俗當中有太多人……
但相識過卻愛不到。
第一天給這女孩抬我進佛寺時的情景、每朝每晚也送飯給我的情景、風天氣時帶我出去吹風的情景……
現在一一只能在腦內回憶著。
十二月尾。
這次事件後,佛寺加強了保安。
殺手「八」送院後也被證實死亡。
至於死於殺手「八」手上的五位和尚和阿萊,他們的葬禮則在這一天清早舉行。
這個女生我一生也不會忘記……
阿萊……
如果我們下世能再相遇的話,就做我的妻子吧……。
塵俗當中有太多人,相識過愛不到。
人生路,緣和怨,亦有一天衰老。
月與影相好,離別那個代價高?
逃不掉,那清早。
「靈風。」晴空法師走到我身旁拍拍我膀頭。
「法師。」我向他點頭。
「你還有沒有事?」
「沒什麼了。」
「唉,要哭的話……就盡情哭吧。」法師嘆了一口氣。
我望阿萊的靈照最後一眼後,便插著風褸的衣袋轉身走到佛寺空地外。
望著今晨的天空,我不自禁嘆了一口氣。
現在天空就算有多藍多廣也沒用,沒了妳陪我看風景,它們也只是一堆沒用的飾品。
有時……人生就是這般無奈。
「靈風,看破放下了沒有?」晴空法師又走出來煩我。
「沒什麼了。」
阿萊死後的前一、兩天,我整個人每天呆滯地望著天空。到了現在,要哭的哭夠。
而阿萊的死,也讓我想到劉嘉輝他們。看來我唯一不讓他們受到傷害的方法,就是遠離他們……所以我也除消了回香港的念頭。
反正那地下組織的主要目標是我,如果不發現我還沒死,動作反而不會那麼大。
而且現在的我……已經不想再理會任何事,只想一個人靜靜的過。
「法師,點先可以看破,放下。」到現在我還因為阿萊,心中莫名其妙的悲痛起來。
那是比我毒發時,痛苦一千倍……一萬倍的痛苦。
「看破紅塵,皈依佛門。」晴空法師對我合十微微躬身。
看破紅塵,皈依佛門……
「法師……可唔可以收我為徒。」我雙腳跪下。
我過往的罪孽,實在太深重。我現在想追求的是內心的平靜,不想再過那種每天生死無定的生活。
「當然可以,起來吧。」法師扶了我起身。
在十二月尾的一個清早,我走到了一個蓮花池凝視住水中的自己。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皈依之前我開始剃髮為僧,把自己頭髮都剪去。
髮絲就如我的罪孽一樣,一絲一絲的下落。
現在我想做的只想放下一切,不再想有任何鬥爭。現在我想做的……就只有去用一生來向阿萊贖罪。
當我剪完後,我走到一塊鏡子前凝視住自己,
「張靈風,過往既你已經死咗。」
「為何你要成僧?」晴空法師想我再確認目標。
「看破,放下。」我答。
「由現在開始,你便是這裡的僧侶和尚,」晴空法師取了一件僧袍給我:「由你穿上這件袍開始,你再不是張靈風,因為名字已經不打緊……」
「嗯。」
「由現在開始,你便會在這裡學藝……」晴空法師拍一拍我肩膀:「忘掉你從前如何自我不可一世,內疚或慚愧在這刻頓悟在心底。」
我穿上僧袍後合十向晴空法師躬身。
接下來這些日子,我用盡了自己的時間每天跟著晴空法師唸經及禪修。
我有沒有掛念香港的他們?
當然有。
佛法千言萬語,總歸一句便是:看破、放下。
在這段時期,這裡的風猶如吹散了外間生活心裡的苦惱。我一直以來內心的罪惡感也同時減少。
我每天隔絕塵俗仿佛在天際間深造,沿途明瞭清規心在學藝。最終在六個月後,我正式成為僧侶……名為風智法師。
由本來是一個忠於現實的無神論者,到現在每天禪修唸經為的只求用一生去補處要用多少勇氣?
我也不知道。
只知道,自己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