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窗往外望,四周彷似漆黑一片,細心觀察一段時間,會留意到船下方的探射燈,每隔幾分鐘照亮附近海面一次,燈光經海水反射,稍微照亮房間露台的兩邊牆,但極其微弱,可能是設計成不想打擾住客休息。

一隻雀鳥停在露台扶手上,用牠細長的喙敲著玻璃。

「我不知道是誰委托你們做這次辯護,但他只是白費心機,這單案沒有什麼需懷疑的地方,我毒死了飯廳裡的十二個人,包括我養父。」

A看著窗邊的那隻鳥,以為是一隻渡鴉,因夜裡無光,那鳥全身烏黑,待探射燈照過一次,靠海水反射的微弱燈光,他才認出那是一隻海鷗。

不禁對自己覺得,渡鴉會出現在海中心而感到可笑。





「是嗎⋯⋯你知道你將受審的國家仍然保留死刑,雖然執行的次數自二十世紀以來只有五宗,而且必須陪審團全票贊成才能執行,縱然機會微乎其微,仍然有機會判你死刑。」

相對地無需靠燈光,薇薇安第一眼便知道停在露台扶手的是一隻海鷗。

A聽完薇薇安這樣說,臉上毫無表情,就像她說的是其他人的事,是其他人的死刑,與自己沒有任何關係。

「那五宗死刑裡,其中之一是西門·斯特羅嗎?那個隨機在牛奶裡投毒的殺人犯。」

A問。





「⋯是的。」

薇薇安有點驚訝,聽到A提到西門的名字。

「你對他有興趣嗎?」

這段時間,薇薇安和A說過很多話,多圍繞生活日常,抑或對某件事情的看法,但一提及案件的內容,A便會立刻變得沉默寡言。

船出海已經兩個星期,離到達目的地尚餘半個月,暫時沒太多進展和線索,雖然薇薇安內心有點焦急,但她覺得日常的對話亦非常重要,可以從中了解A的性格和處事作風。





「我想大部分人都會對殺人犯有興趣,想知道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A回答。

「⋯⋯我第一次見西門的時候很緊張,以為將要面對的是一隻窮凶極惡的野獸,一隻不講道理,亂開殺戒的怪物,說過幾次話後,就覺得他畢竟只是一個人,即使他沒原因地殺害無數,他的憤怒、他的神經質、瘋癲全都有跡可尋⋯⋯」

薇薇安說。

「唯有一件無法解釋的事⋯⋯」

「⋯⋯在法官宣判他死刑後,他掙脫開一直捉著他的警員,跨過欄杆,我不知道他怎樣做到,他跳到中央的枱上,大聲呼叫:『有一天⋯終有一天,你們會明白我,我是愛你們、愛人類、愛整個世界』。」

當他們兩人分別再回望窗邊,那站在扶手上的海鷗已不知不覺失去蹤影,直至第二天的早上,積遜打開玻璃窗吸菸,才發現露台有牠遺下的羽毛,以及扶手上沾滿乾掉的鳥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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