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於梳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又不斷翻覆聽關於約翰的訪問,以為可以從中獲得些許靈感。

記憶裡推開一扇門,向窗的辦公椅轉過來,又見那白袍的醫生,他雙手合十,放到面前的書枱。

「請坐,你覺得如何?」

「挺好的,沒有什麼不妥。」

「有沒有心跳加速,緊張出汗,雙腳無力,沒辦法向前行的感覺?」





「沒有。」

「有沒有覺得胸口有壓力,呼吸困難,手震?」

「沒有⋯⋯不好意思,為什麼要問這些問題?」

「你沒有就好,不過是循例問問,畢竟不少人跟約翰講過話後,多多少少對他們的心理思想有影響。」

「實際是什麼影響?」





「普遍是我之前提到的徵狀,可能感到嘔心頭暈等等身體不適,其中一個當十年的獄卒和約翰聊過後,憤然辭職,說要去尋找生存意義⋯⋯連續殺人犯的說話比我們想像中的有份量。」

他開玩笑的說。

「你有想過為什麼要將像約翰這種人困住嗎?」

「防止他們繼續殺人嗎?」

「最主要是害怕有更多類似的人出現,你可能沒有察覺,人的心理很受他人影響⋯⋯」





「噢,我不是說受書本、抑或電影什麼的感動,當然的確有人看了本書改變人生,但我想說的是單純的日常接觸,特別是面對面的⋯⋯」

「題外話,為什麼有人會覺得拍套電影,寫本書能改變世界?他們覺得自己可以拍得比查理卓別靈好嗎?寫得比佐治奧威爾好嗎?『大獨裁者』改變不了德國的納粹主義,『1984』和『動物農莊』面世八十年,世界還是有獨裁者和暴政。」

進來前門口的職員果然沒錯,這個醫生說話喜歡長篇大論。

「我想說的是,人類的情感非常容易受他人影響,並不是指那些書本電影,而是日常生活,特別是面對面,我們很少對送信進信箱的郵差發脾氣,卻常常責罵按門鐘的速遞員,很少怪責廚房裡真正煮餸的廚師,而遷怒樓面侍應。」

「你可能以為大影響力的人,都是重要人物,身居重任,政要高官,一日下來最影響心情的,其實是橫蠻的職員,撞到你不道歉的路人,無禮的售貨員。」

「當然我們是透過語言構通,但早於發明文字和言語之前,更古老的溝通方法是表情和肢體動作,眉頭一皺,露出牙齒的程度,每個肩膀的微小動作,都撩動著我們的感官。」

他身體向前傾,繼續說。

「我們困住連續殺人犯,不是為了防止他們繼續殺人,是防止⋯⋯」





忽然有人從背後,拿起了我的耳機。

「這什麼老古董?」

我吃驚的轉過身來,見那會所女職員把玩著她手上的耳機。

「你是怎麼進來的?」

「我敲了好久的門,你都沒回應,我見門沒有鎖就進來。」

我大概是搬那張書枱回來時,忘記鎖門。

「哇,你在做什麼?」





她看著貼滿牆上的紙和資料說。

「你在查案嗎?專心一致的聽什麼?」

她戴上耳機。

「這是那連續殺人犯的訪問嗎?我可以聽嗎?我可以聽嗎?」

她一臉興奮的說,我懶得理睬她,拿著換洗衣物去洗澡,想整理一下思緒。

洗澡到一半,突然間聽到外面的她尖叫,我立刻衝出去,見她跌倒,坐在地上。

「我聽到了⋯我聽到女鬼的哭聲⋯⋯」

耳機懸掛在書枱的一角。





「窗邊!我剛剛看到有白影飄過!」

我看向窗邊,確實看見窗的角落有白影掠過,我的心突然冷卻了一下,但身體自動自覺便走過去,打開窗往外看,見到一件白色襯衣勾著牆身水喉,我伸手拿它下來,展示給身後的她看。

「只是件被風吹跌的襯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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