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泰倫.洛朗 ( Terence Laurent )
  
 
  隔天早上,剛走下樓梯,一陣食物的誘人香味飄進我鼻腔裡。
 
  餐桌上放著熱騰騰的烤番茄、香腸、煎蛋、吐司,還有一壺滿滿的牛奶。
 
  父親早已入座,我和隨後而來的利奧各自坐在餐桌兩側。眼前的明明只是尋常普通的食物,卻讓我感慨萬分……大概已經有很多年,我沒有與父親同桌共進早餐了。
 
  「泰倫,我今天會去尼羅城一趟,如果有人問起我的去向,你可以直說,不用隱瞞。」父親用稀鬆平常的口吻說道。




 
  「為什麼?」我略為不解地問。「你不怕曝露行蹤嗎?」
 
  「刻意隱瞞才會惹來不必要的注意。我光明正大地前往尼羅城,他們多半以為我只是例行巡邏。」
 
  「也對。」
 
  沒有人知道歐文家族到底在城裡安插了多少眼線,遮遮掩掩反倒顯得更可疑。
 
  「洛朗部長,你去尼羅城做什麼?招兵買馬對付歐文家族嗎?」利奧好奇地問。我不曉得他從我們昨晚的對話中猜到多少真相,但至少現在還不是告訴他內情的時候。




 
  「小鬼,你不該問。」我向他投去一個警告的眼神。
 
  「放鬆點。」父親居然輕輕一笑。「利奧,大人的問題就留給大人解決,你不用過份擔心。」
 
  利奧臉上露出倔強的表情,義正詞嚴地說︰「我不是小孩子,既然事情是我搞出來的,我自有責任幫忙擺平。」
 
  本以為父親會勸退利奧,不料他嘴角卻揚起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意。
 
  「很好,我會在行動中安排一個合適的位置給你。」




 
  「等一下。」我忽然意會過來。「你剛才故意在我們面前提起尼羅城的事,就是想設計利奧,讓他自願加入行動?」
 
  父親聳聳肩,悠閒地吃著吐司,很明顯我猜對了。
 
  「不愧是洛朗部長。」利奧語帶敬佩地說。「一不留神就中計,我果然還是太嫩。」
 
  「懂得反省,是一個很好的習慣。」父親拿起杯子,向利奧做了個敬酒的動作,讚賞他得悉實情後沒有生氣或抱怨,而是檢討自己的不足。
 
  「先說清楚,你到底想讓利奧做些什麼?」我探問道。
 
  「詳情我還要跟某人討論,現在不能透露太多。」他口中的某人,自然就是他那位好朋友,黑魔法聯盟主席帕普。
 
  「那我跟你一起去。」
 




  「不,我需要你留在這裡保護利奧。」
 
  雖然歐文家族未必會硬闖我們家,但為了以防萬一,我們的確最好留下一個人看守。
 
  「那好吧。」我點頭答應。
 
  用餐完畢後,桌上的碗盤自動飛到廚房的水槽裡清洗,傳出嘩啦嘩啦的水聲。
 
  「對了,你們跟我過來。」父親起身走向客廳,從矮櫃上拿起水晶球。
 
  我和利奧走過去,只見他雙手捧著水晶球,吃力地皺起眉頭。片刻後,水晶球內部慢慢浮現出一團藍色煙霧。他在複製自己的記憶。
 
  「應該差不多了。」父親睜開眼睛,用魔杖指向水晶球,施展記憶重現咒。
 
  兩個透明虛影慢慢出現在客廳的沙發上,其中一個虛影是父親本人,看起來比現在年輕,手中還抱著一個嬰孩。




 
  「這是……?」我疑惑道。
 
  「那嬰孩是剛出生的你。」父親答道。
 
  剛出生?即是這是十多年前的回憶?
 
  一般來說,記憶複製咒只能用於近期的過去,頂多是最近一兩個月發生的事。抽取記憶的感覺就像挖開腦袋那樣,越是久遠的記憶,就挖得越深,需要相當高的意志力,這也難怪他剛才表現得這麼痛苦。
 
  「真不好意思,你特意來拜訪,克莉絲朵剛好帶了小兒子去魔療院看紅疹。」年輕版的父親對另一人說。
 
  「沒關係,是我冒昧突然拜訪,希望我的出現不會造成您的困擾,洛朗先生。」說話的人是一名坐姿端正的年輕黑髮男子,他裝扮整齊,看起來斯文有禮。
 
  這男子是母親的朋友?可是自我有記憶以來,從來沒見過他。
 




  「他是誰?」觀看回憶的我忍不住問。
 
  「班.羅伯特。」父親淡淡地說。
 
  我看向利奧,他眼裡帶著複雜的情緒。
 
  「洛朗先生,這幾年城裡的民眾都過著腥風血雨的生活,你們的兒子順利出生,可以說是我們在黑暗中看到的一線曙光。」羅伯特說道。
 
  「千萬別這樣說,泰倫和愛德華只是小孩子,我不希望他們從小就背負著眾人的期望,這太沉重了,他們不是權鬥、抗衡的籌碼。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他們只是普通孩子。」
 
  「很抱歉,剛才是我一時失言。雖然我尚未成為父親,但我非常明白您想要保護孩子的心情。假若我有小孩,我也會跟您有一樣的想法。」羅伯特誠懇地道歉,往對方懷裡的嬰孩看了一眼。「洛朗先生,不知道我能否有這個榮幸抱一下您的兒子?」
 
  年輕版的父親露出警戒的神色。
 
  意識到對方的防備,羅伯特隨即站起來彎腰以示歉意。




 
  「是我冒犯了,真的很對不起。我只是想感受一下小生命的重量,以及在他面前立下對自己的誓言。」
 
  年輕版的父親思量片刻,最後點了下頭。
 
  「也不是不行。反正有我在,你不可能傷到他分毫。」
 
  羅伯特眼裡閃著期待的光芒,小心翼翼地從對方手上接過不哭不鬧、睜著一雙好奇大眼睛的嬰孩。他的動作十分謹慎輕柔,彷彿在呵護著世間珍貴的寶物那般。
 
  「泰倫,你父親說得對,我不應該自私地把希望強加在你身上,我發誓我會盡力做好自己的本分,讓你、以及我未來的小孩能生活在一個更好的世界。」羅伯特語氣堅定地說。
 
  回憶片段到此結束,兩個虛影慢慢消失於空氣中。
 
  我和父親都沒有說話,一起轉頭看向沉默不語的利奧,只見他眼泛淚光,肩膀輕輕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