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矮櫃上的水晶球發出幽幽白光,顯示出此刻屋外的畫面。
 
  按下門鈴的人是克里。
 
  泰倫謹慎地向水晶球發問︰「回答我,你第一次來學生宿舍找我,是什麼事?」
 
  「我被人誤導去你房間尋找遺失的飛行徽章。」
 
  泰倫向我們點了一下頭,確認門外的是克里本人,並非偽裝的冒牌貨。
 




  大門自動打開,身穿燕尾服的克里走了進來。
 
  「晚安,洛朗部長。」他有禮地問好。
 
  「晚安,克里。」
 
  克里快速掃視眾人一圈,目光最後停留在我身上。「太好了,你們都沒事。」
 
  我微微低頭,有些不自在地避開他關切的眼神。
 




  「你去閣樓沒有被發現吧?」泰倫問道。
 
  「在路上遇到兩三個僕人,不過他們認出我是法卡斯家族的人,以為我上樓是得到家主的許可,所以不敢打擾或阻撓我。」
 
  「宴會結束時,歐文家有沒有異常動靜?」
 
  「我留意到諾姆的臉色有點難看,但不太確定。」克里有意無意地看了我一眼,接著說︰「不過,他們應該很快發現有人闖進地窖把人救走,極有可能會懷疑到今晚的賓客名單上。嘉莉絲達一個人住,加上諾姆認得她,處境比較危險,所以我想把她接到我家中暫住。」
 
  在場幾個人紛紛看向我,似乎認為克里的說話不無道理。
 




  然而,當下的氣氛有些奇怪,明明要不要搬家避風頭是我的事,但克里卻好像在徵求泰倫的同意?
 
  「你說得對。」泰倫點頭認同。「她在你家會比較安全。」
 
  利奧瞟了瞟擅自替我決定去向的二人,接著對我投來一個看戲般的玩味眼神。我不滿地回瞪一眼,利奧隨即移開視線,用手摸摸鼻子。
 
  「兩位先生,我想你們應該需要詢問當事人的意願。」洛朗部長適時開口為我解圍。
 
  泰倫和克里這才尷尬地對望了一眼。
 
  「呃,不好意思,嘉莉絲達。」克里向我道歉。「請問妳願意到我家中作客嗎?」
 
  「好的。」我答道。你們剛才都決定好了,不是嗎?
 
  不過從理性的角度來看,萬一歐文家族逐一排查賓客名單,沒有任何後台的我的確很容易被盯上。法卡斯家族是他們的世交,對我來說是最好的避風港。




 
  「時間不早,那我們現在走吧。」克里對我說。
 
  我站起身向屋內的人道別,對上泰倫的眼睛時,我看得出他眼中隱含著深深的不捨,但最後他什麼也沒說,只是平淡地說了聲再見。
 
  收回視線後,我跟隨克里走向大門。
 
  我們坐進停泊在門外的飛天馬車,很快便離開了洛朗大宅。
 
  這一晚,真的相當漫長。
  
 
  ***
 
  




  我站在客房的半弧形陽台上,抬頭仰望漆黑如墨、沒有月亮的夜空,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對不起,嘉莉絲達。」
 
  ……「若非那個身份,我一定會選妳。」
 
  泰倫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身份?黑巫師嗎?
 
  他這樣說,是不是代表他也喜歡我?那麼,到底是什麼身份令他不能表達愛意?
 
  我忽然想起兩週前的那晚,他罕見地在酒吧喝得酩酊大醉,難道跟那件事有關?我腦海湧現出過去的一些蛛絲馬跡,他母親在木盒留下神秘訊息,他的專屬檔案被無影組織排列在首位……
 
  泰倫,究竟你有什麼苦衷?




 
  我百思不得其解,惆悵茫然地凝望夜空。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件厚實的絨毛披肩忽然蓋在我身上。轉頭一看,克里的身影映入眼簾。
 
  「當心著涼。」
 
  「嗯,謝謝你。」我有些訝異地打量他的裝束,他身上穿著外出服和夾克,不像是準備入睡的模樣。
 
  「真不好意思。」克里露出略帶歉意的笑容。「我剛才敲門沒人回應,以為妳睡著了,原本打算進來放下東西就離開。」
 
  「什麼東西?」
 
  「我在馬車上不是向妳拿了租屋處的鑰匙嗎?我怕妳不適應這裡的生活,特意過去幫妳取來一些衣服和日常用品。」
 




  「真是麻煩你了,這麼晚還為我跑這一趟。」在感激的同時,我隱約感到了一絲不自在,下意識低頭看著地面。
 
  也許是看出我的彆扭,克里主動說︰「別誤會,我不是為求復合才這樣做的,如果妳感到很困擾,以後我會跟妳保持距離。」
 
  「克里,謝謝你對我這麼好。」我裹緊身上的披肩,鼓起勇氣直視他那雙明亮溫柔的眼眸。「不過我想跟你坦白說清楚,我現在的心情還很混亂,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些感情問題,但我不想給你任何錯覺或假希望。我們還是可以當朋友,但也僅只於朋友,你明白嗎?」
 
  克里抿嘴不語,眼底閃過一絲失落。
 
  良久,他輕輕地嘆了口氣。「妳很愛他,對吧?」
 
  我沒有回答,轉頭眺望陽台外的夜景,一切黑漆漆的、靜悄悄的,彷彿整座城鎮都在沉睡。
 
  我很愛他,那又如何?
 
  他終究是別人的未婚夫,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夢中的那場婚禮,只能存在於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