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比安科城,我分別寫信通知泰倫和克里,信上只有簡短的一句︰飛鷹停下了。當中的意思顯而易見,相信他們都能看懂。
 
  雖然使用傳送咒送信一向很安全,但為免出現差錯、走漏風聲,最穩妥還是用暗號代替。
 
  這幾天,我反覆記下歐文大宅的平面圖,又翻找出幾本格鬥技巧書籍,好好背誦那些因少用而生疏的咒語。我一直慣常使用最基本的攻擊咒和防禦咒,但這次深入虎穴,面對未知的敵人和機關陷阱,光靠那幾招顯然並不足夠。
 
  這段日子我都待在家裡,直到宴會前兩天,花花夫人登門拜訪,說是法卡斯先生給我訂製了一套全新的禮服。
 
  花花夫人讓我先試穿,如有不合身的地方,她可以即場修改。
 




  我換上那條淡雅飄逸的雪紡長裙,設計簡約低調,布料輕薄柔軟,不難看出克里的用意是方便我當日的行動,太奢華會引人注意,太厚重會妨礙活動,這套禮服正好恰到好處,輕巧得來又不失體面。
 
  我像個櫥窗模特兒般站著不動,花花夫人熟練地拿著軟尺和針線在我身邊轉來轉去,不到一會兒的功夫,尺碼細節已經修改完畢,非常貼合我的身型。
 
  眼看花花夫人收拾裁縫工具準備離開,我趕緊拿起錢包付款,但她卻連連擺手。
 
  「法卡斯先生的訂單包括了運送和修改服務,小姐妳不必額外付費。」
 
  「喔……好的,辛苦妳了。」
 




  「為您服務是我的榮幸!」花花夫人微微躬身,露出專業的笑容。「不得不說,法卡斯先生的眼光真好,不管是挑選禮服還是女伴。」
 
  我不確定花花夫人是純粹恭維,還是想向我套話,唯有報以微笑不作回應。在這個節骨眼上,我絕對不能掉以輕心,尤其不清楚對方是敵是友,說錯任何一句話都可能會造成無法預料的後果。
 
  兩天後,晚宴當天。
 
  我穿著禮服出門,剛踏出公寓就看到克里筆直地站在街角,看來是特意接我赴宴。
 
  他身材高大健碩,穿著俐落合身的燕尾服,配上那頭耀眼的金髮,儼如從童話故事中走出來的白馬王子。
 




  事實上,他確實是很多女生心中的王子,不但外表帥氣、飛行技術精湛,更是法卡斯家族的繼承人。
 
  「嘉莉絲達,妳今天真漂亮。」克里稱讚道。
 
  「謝謝你。」我露出一抹禮貌性的微笑,然後壓低聲音說︰「今天只是演戲,其實你不用破費送我禮服。」
 
  「之前分手的事是我傷害了妳,這份禮物就當作是我的補償,可以嗎?」
 
  「那好吧。」我點點頭,不再跟他爭論。
 
  我們坐上印有法卡斯家族家徽的飛天馬車,沿途都沒有交談。我往窗外望下去,整個城鎮的面貌盡入眼底。錯落有致的屋頂,縱橫交錯的街巷,配上黃昏時分的橘紅雲彩,構成一幅夢幻般的美景。
 
  當飛天馬車緩緩降落、停泊在歐文大宅門外,代表短暫的美夢結束了,救援行動正式展開。
 
  下車後,我識趣地主動挽著克里的手臂,與他一起緩步走向那扇厚重的雕花鐵門。




 
  沿著庭院的石砌步道,我們走進一座仿如城堡般的古典豪華大宅。我默默打量周圍環境,果然跟阿加莎繪製的平面圖一模一樣。在僕人的帶路下,我們穿過歐式拱門和長廊,美輪美奐的宴會廳映入眼簾。
 
  「法卡斯先生,幸會!」
 
  「法卡斯先生,很久沒見!」
 
  宴會廳內不停有人向克里打招呼,克里逐一笑著回應。作為他身旁的女伴,儘管那些人眼中根本沒有我,我也得跟著露出得體的微笑。不消幾分鐘,我的臉部肌肉開始僵硬起來。
 
  也許是留意到我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克里貼心地避開人群,帶我走向旁邊的餐飲區。
 
  「我們喝點東西吧。」克里從桌上拿了兩杯柳橙汁。
 
  想起早前在舞會被小歐文先生下藥一事,我仍心有餘悸。當時他看出我另有企圖,認定我心虛不敢拒絕他的要求,因而誘導我喝下那杯被加料的酒。我一時大意中計,差點被他帶上房間玩弄。
 




  看著眼前的飲料,我警惕地搖頭,婉拒道︰「不了,我不想出任何差錯。」
 
  「不用擔心,阿加莎給了我一枚偵測指環,如果杯中飲料摻雜了魔藥,指環上的寶石就會閃爍紅光。」克里向我展示他食指上的指環,寶石沒有異常,代表柳橙汁可以安全飲用。
 
  「這是阿加莎特意為我們準備的?」
 
  「也不完全算是,畢竟她也會擔心自己被其他人下藥。」
 
  我欣然接過克里遞來的柳橙汁,輕啜了幾口,清甜的果汁稍為緩和了我的緊張心情。
 
  「他們也來了。」
 
  順著克里的目光望去,我看到泰倫和阿加莎出現在宴會廳另一端,忙著應付周遭賓客的熱絡攀談。男的英俊瀟灑,女的美麗高貴,二人一如以往地合襯……
 
  忽然間,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擋住了我的視線。




 
  「克里,真的是你?剛才僕人通知我你來了,我還不敢相信!」小歐文先生徑直走向我們。
 
  我下意識地咬著牙,用力握緊手中的杯子,努力壓抑心中的憎恨。
 
  「諾姆,很久沒見。」克里客氣地打招呼。
 
  「你以前都不屑參加這些宴會,跟飛行訓練相比,這種宴會簡直是浪費時間,不是嗎?」小歐文先生表面上語氣溫和,實際上卻在暗諷克里不重視他們的社交聚會。
 
  「當然不,以前是我不懂得人情世故,希望你別放在心上。」
 
  看到克里一副認錯的姿態,小歐文先生挑了挑眉,嘴角露出滿意的笑容,接著將目光轉移到我身上。
 
  「喔?這位不就是曾經和我共舞過的加西亞小姐嗎?」小歐文先生咧嘴笑道,用一種令我不舒服的眼神掃視我全身。
 




  克里見狀側身擋在我面前,以阻斷對方不友善的打量。
 
  「看來加西亞小姐真有眼光,專門挑選家世顯赫的男伴。」小歐文先生語帶諷刺地說。
 
  「諾姆,請不要為難女士。」克里的語氣帶著明顯的不悅。
 
  小歐文先生笑了笑,故意瞟向我手中的杯子,意有所指地說︰「不要只喝果汁,我家裡有很多美酒,好好品嚐吧!」
 
  語畢,小歐文先生走開跟其他賓客打招呼,他那副假惺惺的笑臉讓我感到一陣反胃。
 
  「嘉莉絲達,妳沒事吧?妳的臉色有點差。」克里擔憂地看著我。
 
  「我沒事。」我勉強擠出笑容,免得讓他擔心。
 
  我們一直站在宴會廳的角落,儘量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等到合適的時機,才慢慢離開賓客的視線範圍。我撇頭匆匆一瞥,泰倫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從阿加莎身旁消失了。
 
  在走廊上,克里向我點了一下頭,然後分開行動。
 
  為了掩人耳目,我去廁所換上預先準備好的女僕衣服,再用魔法把原先的禮服縮小放進隨身包。
 
  在魔法世界,家僕是不常見的職業,因為清潔打掃、端菜奉茶等等的粗活都可以用魔法代勞。據聞歐文家族是少數聘用家僕的雇主之一,美其名是接濟那些法力低的人,給予他們一個工作機會,但我卻不認為是這樣。
 
  依我的觀察,整座大宅的僕人數量遠多於所需,比起接濟,更像是向人展示他們家的奢華和優渥。
 
  不過,也正因為這個緣故,恰好為我們提供了一點便利。
 
  我對著鏡子整理一下儀容,確認沒有異狀,便裝作若無其事地走出廁所。幸好走廊上的僕人們都忙著打點宴會的食物和酒水,沒有人留意到我混入其中。
 
  等他們走遠後,我趕快前往那條隱密的通道,小心翼翼地打開盡頭的木門,閃身而進。
 
  「妳來了。」換上男僕裝的泰倫背靠牆壁,雙手插在褲袋裡,一派悠閒輕鬆的模樣,彷彿只是來散步。
 
  「地窖內可能設有機關,但你好像一點都不緊張?」我狐疑地問。
 
  泰倫輕笑了一下。「我們兩個合作做搭檔,從來沒有失敗過,有什麼好緊張的?」
 
  「如果我沒有記錯,我們才合作過一次,只有一年級的中期測試。」
 
  「沒錯,所以目前還沒失敗過。」泰倫聳聳肩。
 
  我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然後轉頭看向那條通往地窖深處的樓梯,看起來非常陰森可怖。
 
  「出發吧。」泰倫邁開腳步,率先走下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