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來到了四月中,復活節假期之前的最後一天。我還故意提早起床,然後到了她的家樓下,等她下樓。

升降機門打開一刻,一個熟悉不過的身影,唱着歌、小碎步地走出升降機。

「嗨。」我對着她揮了揮手。只見她以飛快的速度疾衝了過來,然後雙手勒緊我的身體。

「顥哥哥~~做咩咁早專登過嚟嘅?」她甜絲絲地看我。

「掛住妳咪過嚟搵妳囉~」我吻了吻她的面頰。





「有你真係好。」她也吻了吻我。

「洗乜講。」

「咁你有冇帶道具先。」她鬆開剛才抱着我的雙手,拿出了她的道具。

「Of course。」我從書包拿出一個膠袋。

「嘩,又真係冇咗一截㗎喎。」她看着我手上平平無奇的道具,有點驚嘆。





「我好專業㗎,要做舞台效果就梗係要逼真。」我自豪地說道,「話說,妳手上呢樣嘢喺邊度搵番嚟㗎?」

「尋日喺公園執㗎,靚唔靚先~」她看着那顆灰黑的東西。

「一般般,唔夠你靚。」我淺淺一笑。


「你真係,又口花花~」她臉上泛起一點點紅。

「淨係對住妳先會咁口花花。」我在她的耳邊柔聲說道。





「衰鬼。」語畢,她便黏着我撒嬌。

「芷妹妹,唔好咁痴纏啦,差唔多係時候行啦。」雖然我很願意也很渴望讓她一直黏着我,但時間不允許。

「咁好啦,我地行囉,番去唱歌~」她嫣然一笑,拖緊我的手,一起前往學校。

沿途的風景好像特別美麗,鳥兒的歌聲份外動聽,樹上的葉子份外翠綠。不過,我會產生這種感覺,可能是因為牽着我的手的那人。

柔和的春風吹拂我們的身體,愉快的女孩哼着動聽的旋律。

多麼唯美的畫面。

終於,一個月之後,我們迎來這一天。

~





表演前,我和阿芷站在禮堂的後台,但我的腦海依然空白一片。

我要上台啦,點算。

記得比賽前的一晚,我還找了父親喝酒減壓。

他沒有說錯,終有一天,我會去找他喝酒,只是沒有想過,這天來得如此快。

「接住落嚟,我地有請鄒家顥、林芷如!」

台上司儀的聲音傳至我的心底。我還很害怕,手劇烈地抖震,手心的手汗已經如洪水泛濫般。

她走過來,從我雙手之間的空隙鑽進去。她的心跳聲,清晰無比。聽着一下、兩下、三下,搖籃曲般的旋律。





「攬實我,咁樣就會冇咁緊張。」她的頭緊貼我的胸膛。

懷中有你讓劇震暫停

我剛才甚麼緊張不安的心情,就這樣,消散在空氣之中。

面前這個普通的女孩,偏偏有着如此的魔力。

「Good show!」她轉過頭,背向我,把她的右手遞向身後,和兩年前南豐紗廠的畫面無異,只是,我們彼此都多了一絲成熟的氣息。

「嗯,good show。」我把手搭上去,捉緊青春的尾巴。

卻是你 留住得一天也耐看

隨着簾幕打開,我和阿芷並肩坐在禮堂的一角,手上拿着道具。除了我們自己班的同學瘋狂的叫聲外,有一些聰明的同學們,已經開始起哄。





「你知唔知......石頭係有生命㗎。」台下再傳來一輪歡呼。我咬着剩下大半個的蘋果,她把手上的小石頭放在耳邊細聽。

然後她轉過來看着我,把石頭遞到我的左耳旁,「石頭係有生命㗎。」

我看了看她美麗的面龐,再咬了一口蘋果,然後皺了皺眉,把頭伸過去聽了聽石頭的聲音。

我心想,這顆石頭,真的能擁有生命嗎?

我仔細聽着石頭的聲音,卻聽見純真女孩的心跳聲,急促而富有節奏感。

是她,賦予了這塊石頭,一個嶄新的生命。

我和她一同站起來。我就靜靜地站在她的身旁,把所有的話,都交給她。





「曾經有段時間,我屋企入面,阿爸阿媽都長期唔喺屋企,我每日番屋企就係對住四面牆。我好孤獨,冇人願意陪我,聽我講嘢,我好迷惘,好lost。直到,我遇到一個人。」

當初我單單是閱讀這番話,已經有點感觸。但想不到從她的口中親自說出來,是另一番滋味。

我的眼裏已經開始積存淚水。

「佢肯聽我講嘢,佢唔嫌我煩,佢肯陪我溫書,陪我出街,陪我做好多好多嘢。佢令到我有番個樹窿。佢令到我心聲可以釋放。」

「上天令到佢,出現喺我嘅人生入面,將我從孤僻之中救起,成為一個正常嘅煩膠妹,成為一個有朋友、有姊妹嘅煩膠妹,成為一個有仔嘅煩膠妹。」

台下的阿霖已經開始流淚不止,阿傑亦少有的眼泛淚光,他默默地借出他的肩膀,讓她靠着。

「只要一直對望佢,就會覺得好安心,好幸福。」她看着我,甜美的笑容,填滿了我的心窩。

我看着台下的觀眾,竟再無任何驚慌。

因為,有她,一切不再可怕。

「復活節,一個長假期,亦可以係一個溫馨嘅日子。祝願各位都可以好似呢個女仔咁,搵到自己重視嘅嗰個人陪你度過。祝願你地能夠憑着勇氣去追求你所愛嘅嗰個人。送俾大家,《留一天與你喘息》。」我用衣袖抹去眼淚,對台下觀眾說。

我已經不太能憶起真正唱歌的時候的經過。我的腦海裏,只有那個和我對望着的女生。

我們就這樣,感受着彼此的最真摯的情感。這是我活過17年以來,最有成功感的表演。

表演完畢,我便伸出我的左手,她優雅地把右手放在我手上,然後我們深深鞠了個躬。

台下,掌聲雷動,有人在歡呼,有人在喝采。很多人都忍不住淚水,年紀愈大的同學則愈甚。甚至,連部分老師,都手握紙巾,抹拭眼睛。

直至我們手挽手走下台的一刻,掌聲和呼喊聲也沒有止息的跡象。

「阿顥,我地係咪得咗喇?」阿芷凝視着我。

「嗯,阿芷,我地得咗喇。」我凝視着她。

我們望向自己班的方向,看見阿清和阿銘正在安撫阿傑,而阿悠正在抱着阿霖一起哭泣。

青春就是如此,愛過,痛過,笑過,哭過,瘋癲過。每當之後回憶起當年今日的青蔥歲月,一定會充滿懷念。

「睇嚟佢幾個有排氹。」阿芷苦笑道。

「嗯。」我拉着她,走往我們的坐位。

照顧完那群愛哭鬼之後,我拿出那個吃了一半的蘋果。

「小妹妹,嚟,食蘋果啦。」我把蘋果遞到她面前,然後她咬了一口。

「好甜......」她捧着臉,幸福地咀嚼嘴內的蘋果。

我在她剛剛咬過的位置上咬了一口,我們的那群朋友不約而同地"Wooo"了一聲。

「真係好甜......」我看着那個長相平凡的蘋果,卻覺得它前所未有般甜蜜。

我們便一人一口,旁若無人地吃掉那個甜入心的蘋果。那當然,我們事後有被訓導主任捉住訓話,不過都只是嘮叨了幾句。

最後,我們眾望所歸,得了冠軍,阿芷那個傻丫頭,領獎的時候,又忍不住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