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個隔離位真係好煩: 16: 幸福的味道(下)
時間一天一天過，終於到了阿芷生日的大日子。我當然是準時凌晨十二時發生日賀文給阿芷。雖然她大概已經睡死了，但儀式的東西，畢竟要做。我心中暗暗想像她早上一起床看見賀文後，那個幸福的樣子，然後在自己暖和的床舖上，一邊來回翻滾，一邊傻笑。
果然，一在地鐵站相遇的那刻，她便樂滋滋地衝過來擁抱我，還吩咐我今晚一定要陪她吃生日飯。早有準備的我，已經在前一晚告訴兩老，而他們亦非常樂意過着自己的二人世界。在路上，阿芷一直挽着我的手，不停地說着話，還一臉煩惱地思考今晚要煮的菜餚。看見她在生日這天心情如此好，我也感到高興。
「欸芷妹妹，不如煮妳屋企人平時鍾意食嘅菜式吖。最好煮多啲添」我裝作不經意地提出這個建議。
「你唔知道咩，有時我嗰兩個忙碌嘅父母連我生日都唔會出現呢。」我的話好像觸動了她的神經似的，她剛才的興奮心情退卻了一點。我連忙拖着她的小手。
「妳當妳男朋友我想食啦，唔好在意細節。」
「咁好啦，睇在你份上咋！」她臉上重新掛起陽光的微笑，也拖緊我的手，一邊前後擺着我的手臂，一邊走。
這天的課堂，她付出了額外的精力，甚至是有史以來首次地沒有問我任何一題。
「妳生日真的係咁開心？」放學的時間，我不禁問阿芷。
「第一個有你陪我嘅生日，特別開心。」她單了單眼，甜笑着對我說。我的心怦怦、怦怦地跳着。
「口甜舌滑。」我回敬她四字真言，但臉上陶醉的笑已經出賣了我自己。
「學我？」她繼續甜笑着對我說道，然後篤了篤我的鼻尖。我的心，就像被慈祥和藹的爺爺拖了我的手般，那太陽的溫暖，傳遍我的全身。
之後她便拉着我去買菜，一邊走的時候，她還一邊呢喃着：
「芝士焗伊麪......椒鹽豬扒......枝竹火腩......」我看着這女孩子，好氣又好笑。她口裏說不，心裏卻很誠實，居然還清楚記得父母愛吃的菜式，還裝作不關心父母的樣子哩。
而我當然是作為她的僕人，手上掛着幾袋食材，然後尾隨着大踏步的她回家。
阿芷一打開家門，我便急忙放下那堆重如大石的食材，然後雙手從後拍向她的雙肩。
「搞咩啊？」她驚奇地說道。在她轉過頭的一刻，我手上已經多出一條手鏈。
「嘩，係我好耐之前唔捨得買嘅手鏈啊！」她雙眼發光地看着我，眼神好像一個看見新玩具的小朋友。「你點解會記得嘅。」她甚至開始有點眼泛淚光。
「我係邊個，學霸喎，個腦異於凡人㗎。」我打趣回應道。
「你好叻吖~~~」阿芷用手捏了捏我的面頰，她手掌的觸感，很滑。
「煮完嘢幫妳戴？」我問。
「嗯！」她心滿意足地答應，然後把我拖進廚房，幫她的忙。我還特意叫她煮多一點，大約就是四人份。
完成的一刻，已經到了晚上。幸好明天是星期六，否則上課應該會累壞。當我正準備把菜捧出廚房的時候，「叮噹」一聲響徹房間。
「咁夜仲有邊個......」阿芷一臉懷疑地走向大門，我便站在暗處看戲。
「生日快樂吖女！」傳來的是兩把熟悉的聲音。
「吓！點解您地......」阿芷已經有點想哭了。
「番嚟陪寶貝女過生日吖。」父親回答說。
「對唔住吖女，我地以前真係太少陪妳。」母親搭上嘴。然而，阿芷已經像缺堤般放聲大哭。
「我好掛住您地呀……」阿芷哭着說。母親連忙摟緊自己的女兒，並撫摸她的頭，就如十多年前，安慰仍是小孩的她。
「我地番嚟啦。」母親也開始有點感觸。
父親連忙走進屋內，放下了蛋糕盒，然後走過去兩母女的身邊，用他的身軀同時摟緊了二人。
我看着這溫馨的八點檔情節在真實發生，竟然也有點想哭的欲望。我拭了拭眼淚，然後轉身走入廚房，繼續我的工作。至於他們待了在原地整整五分鐘，才發現我的存在。兩位中年人一看見有個陌生男孩在端菜，頓時嚇了一跳。
「阿女，佢係......」母親指了指我，然後問。
「佢係我男朋友仔吖~」阿芷甜笑地回答着她的問題。
「阿女妳咁嘈嘈閉都有人要？」父親風趣地說道，我不禁竊笑了一聲。
「喂阿爸呀！人地好溫柔體站，讀書仲要好叻㗎。」聽着阿芷親口說這句話，不免感到暖心。
「話時話老婆，妳覺唔覺得呢位後生仔有啲面善。」父親擺出一個「似曾相識」的眼神凝望着我。
「世伯您好，小弟姓鄒。」我掛着微笑地解答了他的問題。
「唉呀呀，後生仔，好嘢喎你~」世伯洞悉一切的樣子不知為何逗笑了我，「好啦，見家長嗰part，你過關啦。」世伯接着說。
「多謝世伯，感激世伯。」我連忙感激他的大恩大德(?)
「所以佢係......」伯母仍然一臉疑惑，只見世伯在她耳邊說了幾個字，然後她便如夢初醒，還走過來抓住我的手，神情激動。
「太好啦，我家阿芷有着落啦~」伯母滿意地說道，「佢下半世就靠你喇。」
伯母似乎已把我當作女婿，我只能不停苦笑。現在的父母傾向隨便把兒女交託給別人嗎？而在狀況外的阿芷就滿頭問號地看着兩男一女，她一臉疑惑的表情果然很可愛。
「陣間同妳解釋吖。」我走過去阿芷身邊，提起她的左手，把手鏈穿進她的手臂中，尺寸剛剛好。她的樣子，就像吃完一斤蜂蜜般。
「今日真係我人生入面最幸福嘅一日吖！！！」阿芷舉起雙手，情緒高漲至極。
「好喇傻妹，乖乖地去洗手食飯啦。」我摸摸她順滑的頭髮，叫她準備吃飯。
七點三十分。
「食飯喇！」四人合拍地叫道。在飯桌上，我和阿芷不停地講着學校的事給兩位成年人聽，還不斷互揭瘡疤，聽得兩人笑逐顏開。
「話時話，啲嘢嘅味道好似......」果然身為主廚，無法瞞得過他們的味蕾。
「佢煮嘅。」我不慌不忙地指向阿芷，還發現了她嘴邊的飯粒，於是順便拿了張紙巾，幫她抹嘴。
「好唔好食先？」阿芷掛着燦爛的笑容問。
「幾時我地阿女煮嘢食咁叻嘅？」伯母一臉驚喜地問道。
「咁你地唔得閒試我煮嘅嘢嘛。」阿芷無好氣地說着。
「煮多啲，我地之後應該會多啲番嚟食。」世伯吩咐道。
「太好啦！可以見多啲爹地媽咪。」青春期少女的快樂，其實可能跟幼稚園女孩的快樂差不多。
「妳要多謝佢啦。」世伯不慌不忙地指向我。
「吓？」她歪着頭，一臉奇怪。然後我們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簡單講一次。
「多謝你吖阿顥，我真係好鬼鍾意你㗎啫。」她嘴角含春地笑道。
「呢個死仔，問到我地兩個老人家喊。」世伯無情地刺破了真相的泡沫，然而我們無一不在大笑。
「我都係想幫阿芷啫。」我略帶害羞地低語。
「多謝你，你點醒咗我地。」伯母加入了對話。
「幫你地即係幫我自己，連見家長呢個步驟都可以慳番。」我掩着嘴偷笑，他們再次開懷大笑。
「好啦阿女，食完飯晏啲有蛋糕食。」伯母跟阿芷說道。
「係妳老豆我親自焗㗎。」世伯語畢，阿芷便像個小公主一樣瘋狂拍着手。
對於我來說，能夠看見她幸福，便是屬於我最幸福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