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時故事》【2022.10.25 完結】: 限時故事.序章

限時故事.序章

三年前，城內某高級西餐廳。

穆青松低頭偷看手錶，晚上七時二十一分。

時間尚早，可是穆青松感到和同桌的女生，已再無任何話題可聊。

三週前，穆青松與這位女生在一場生日會相識。生日會主人翁是穆青松的中學同學，這位女生是那位中學同學的大學同學，大家同被邀出席。在被半推半就下，穆青松與這位女生略有交流，大家交換聯絡方法。經歷一段時間的互傳訊息，穆青松知道約會見面是理所當然的禮節，甚至是把關係更進一步的關鍵，因此他只好硬着頭皮邀請女生一起吃晚餐。





說是「硬着頭皮」，因為穆青松知道自己每次約會見面，都能完美地把氣氛搞砸。

「謝謝你訂了這家餐廳，環境真好。」女生說。分了神的穆青松驀地抬頭，支吾回應道：「不，不客氣。」 

這段對話後，雙方又陷入沈默。從七點來到餐廳坐下開始，雙方已經不時陷入這種讓人尷尬的沈默之中。穆青松努力思索有甚麼可以分享的話題：公事？能談的都談過了；私事？初次約會不宜聊太深入；新聞？說太沈重的話題並不恰當—— 

「不好意思，要您們久等， 主菜到了。」餐廳侍應把食物端來，恰好可以打破冷場。「啊，好豐富！」女生笑道。為食物拍下照片後，兩人開始用餐。就在此時，餐廳的舞台位置亮起了燈光。 

「大家晚上好！我們的爵士樂樂隊將會為大家表演，希望為你們帶來一個輕鬆愉快的星期五晚上。」樂手用麥克風打過招呼，抒情柔美的音樂悠然響起。 





「哇，真棒！」女生笑着說。「你喜歡爵士樂嗎？真有品味。」 穆青松聽到女生的問題，一時間卻未想到該如何回應。說實話，莫說是爵士樂，穆青松對音樂根本毫無研究——之所以選擇此西餐廳作為約會地點，也僅僅是因為知道這裏會有表演，萬一遇到冷場時也可以有節目觀看。 

「嗯，我，」穆青松尷尬地輕咳一聲，再繼續說下去：「這樂隊表演得不錯。」穆青松嘗試避重就輕，他害怕被她貿然標籤為「喜歡爵士樂」的男士，可是他之前在這餐廳吃過晚飯，聽過表演，這句評價還是由衷而發的。

「啊，你喜歡聽音樂嗎？」女生聽了穆青松的回應後，帶出一個更讓他困窘的話題。「我也喜歡聽音樂，上週陳飛凡演唱會我有去看，真是十分棒！你喜歡陳飛凡嗎？」

「我有聽他的歌曲。」穆青松回應道。陳飛凡是城內最有名的男歌星，可以説是無人不曉的程度，每次他舉辦演唱會，都會為城內帶來一陣騷動。穆青松腦海開始回憶陳飛凡的各首歌曲——應該和她分享自己喜歡哪首歌嗎？那首訴説光陰飛逝的《懷錶》？抑或那首描述分手的《京都道上》？還是…… 

「真好啊！那你有沒有去他演唱會？」女生主動追問。 





「沒有。」穆青松道出事實。女生對這答案並不驚奇，她甚至似乎已經預料了這答案，徑自繼續分享道：「那個舞台設計真是華麗極了，我去的那場，還請了他的緋聞女友歌手做嘉賓，大家轟動得不得了……」 

儘管穆青松一直專心地聆聽着女生的分享，也嘗試順着話題回應，他內心卻隱隱知道，自己的表現已讓人徹底失望。 

未幾，兩人用膳完畢，女生離席整理妝容。穆青松看看手錶，只是晚上八時十五分。環顧四週，旁邊不少顧客在酒酣耳熱間卿卿我我，舞台上的爵士樂樂隊繼續表演。穆青松把注意力放在樂隊上。 

穿得整齊端莊的樂手們，正全神貫注地演奏樂器，用醉人的樂曲烘托餐廳氛圍。聽着這些輕鬆的旋律，看着樂手陶醉的表情，穆青松心裏泛出難以名言的感覺。 

能夠如此全情投入於一種事物，到底是怎樣的感受？

穆青松陷入自己的思緒之中，以致女生回來了，他也竟未察覺。到他回過神來，只見女生已坐下，正在低頭看手機。穆青松為自己的無禮道歉，女生客氣地表示不要緊，並繼續在手機使用社交媒體程式。

「對了，上次見面聽你説沒有Instagram，之後有沒有開個賬戶？」女生問道。穆青松一怔。 

「沒有。」穆青松答道。 女生沒有追問下去，穆青松亦沒有繼續説下去。 





晚上八時三十三分，穆青松和女生步出餐廳。女生表示約了另一班朋友去酒吧喝酒，兩人在餐廳門外道別。穆青松等到女生離開視綫範圍，才動身離開。起步之際，他隱約聽到餐廳裏傳來掌聲，似乎樂隊剛完成了一節表演。 

「希望為你們帶來一個輕鬆愉快的星期五晚上。」穆青松腦海響起剛才樂手的説話。 

穆青松一邊默默想着，一邊起程乘車、回家、休息。 

直到今天，每當穆青松偶爾回想起這次人生之中寥寥可數的約會，儘管許多細節他已沒有印象，可是樂手的那句説話，穆青松至今仍不能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