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閉症患者的回憶錄 ── 森口奈緒美 平行線 青少年篇 ──: # 【第3部 職訓學校學生時代】【第1章 再出發】上
3. 【職訓學校學生時代】
3.1 【再出發】
然後我就20歲了。情況依舊是平行線的模樣,最終來到了原先所予定的時間限制。不變地是脫離了社會,只有時間不停地無情流逝──。
這樣下去的話,我的夢想就會被壓扁──。
我仍然有很多想做的事情。難道我要未來也是這樣在家裏面完全地停滯不前,就這樣完結自己的人生嗎?如果只是等待時機的話,終究也許只會是錯失良機。
> 情報情報收集妖集啵啵
> 火車頭 被只能在路軌上行走過份認真的性格拖累 [譯註:不要問我這是甚麼歌]
總之望住前面一直走,直至將來見到曙光──。
***
這時,我拜訪幼時的恩師比目魚教授,順便請教他升學的事情。
教授說:
>>> 「奈緒美醬與其是集體教育,其實更加適合個別教育」
但那只不過僅為一個住在紙上的世界、一個專家的意見而已。這些東西你不講,我自己也是最清楚不過的。但是在當時的日本,你說到底在哪裏才有接受個別教育的機構呢?這不才正正是世人口中所講的任性嗎?然後我不就是正要克服這種任性的嗎?若無予知能力的話,誰都不會知道未來發生甚麼事。只要一日還活在這個世界的制度之中,也許就只能夠在有限的選項當中揀選最好的那一個了。
我有一個夢。我想某一日可以作為一個工作人士、一個普通的勤勞之人,可能的話以一手技能來貢獻這個世界。因此我願能滿足世人的要求,不管聖經和滿口道德的人說甚麼東西,我只想不顧一切地直奔夢想。我很想有自己的工作。必定要達成社會參與,再者也是為了建立自己的容身之所。
假如只有一個選項的話,唯有就是一邊順從社會定下來的規格、兼且逐步地改變那個社會規格的這件事。就是說,積極地順應世人的要求,盡可能地注入努力,那邊廂積極地向世人訴說自己的主張,改變這個世界。這不才是公正地而且對等地步近雙方嗎?
然後我就是想從那兩個方面,把那個城堡政陷下來。
那日,我跟那個怪物進行了交易。
就讓我容納你們吧。交換條件就是,你們也必容納我。
我只想得以自常識解脫。跟住就是挑戰常識。
我又再回想起遠古時代的那個夢了。就算無能力設計建築物,設計字體的話我可以做到。幾何形狀的標誌,搶眼的圖案,孰誰也是我自小以來已經很喜愛的東西。視覺文字[譯註-視覺文字]在城市規劃和電腦繪圖等地方也是不可或缺的。,而且日文有着漢字
、平假名、片假名,數字、英文字母……有一大堆文字(日文真的很有個性喔),估計會有很多工作機會。
>>> [譯註-視覺文字]
>>> 給正常人的思考方略:世上有非視覺文字的。例如點字。
對,一於就做平面設計師!
那就是自小以來就一直在想的、可說是後備方案、排第二的夢想。如果不能上大學的話,也有進修學院。那裏的話不用考試也能夠就讀,畢業與否也只視乎實力,不再是妄想。
周圍的人都群起來反對我入讀設計學校的決定。說甚麼太快了、應該再等一等。這我也是很明白,但我不能夠再這樣不知在等甚麼了。
問題在於健康,因為只要是非健全人士的話到處都只不會接受的。至少就讀進修學院的話就被要求了「沒有患病」這件事,都是因為他們以「就業率100%」作為招徠而導致的。該說是幸運嗎?當時我未曾確診自閉症,因此沒有抵觸到入學規定。也在那一欄上面填上了「健康」兩個字。至於頭髮,迄今留起來蓬鬆的長髮也剪到短一短,短得剛好不會人搞亂性別的邊緣。我訣別了過去的自己,今後就是開展新的人生。
***
在這年20歲春天的生日,我搖曳在前往辦手續的火車上。
為了成就自己的夢想,我膽敢說了謊。
那是一個不是謊話的謊話。
3.1.1 【training】[譯註:火車ing/訓練]
然後來到了四月。
我從這時才經歷了人生第一次的煩忙時間火車。以往返學校,要說的話也只不過是徒步可達、抑或踩單車可至的距離,但是隨着學習內容愈來愈變得專門,就不得不出到去城市中心了。首先必須熟習人群混雜這件事。然後我也拿出勇氣,成為了那個人群混雜的其中一員。
要到城市中心,單程最少也要花費一個小時。若果希望坐下的話,我想再要加多半個小時才可以。那個混雜的情況與其說是愈邁近城市中心就逐漸加劇,倒不如是早在上車的車站就已經逼得不行,然後就一直維持那個狀況運載到城市中心的樣子。
煩忙時間在於普通的人而言也是很辛苦的一件事,至於我,就因為身高比起其他人矮了一大截,以至被掩埋在人海之中,不是盡力伸高手臂的話根本連扶手也捉不住。最初嘗試過努力地想要自力地站起來,但不久我就學識了挨落其他人身上借力了。這樣一來就已經可以節省了很大程度的能源消耗。眼鏡動來動去也是平常的,甚至有時候會被其他人的背脊壓扁我的圓鼻,難以確保呼吸所需的空間。這種閉塞感由來的幽禁恐懼,在本來已經不擅長接觸人的之上,再要維持逼夾的狀態,正是3重訓練的意思。對我來說,搭火車也等同於訓練。對自閉症的我而言,這確實無容置疑是帶來了壓力,但正正就有了挑戰的意義,至少當時我是這樣想的。
車站周不時有半隻掉下來的高踭鞋、看起來昂貴的胸針、之類的衣飾物品失物。看來你是不能夠在火車內打扮得漂亮的。
實際上那些失物都只發生在4月一開始的時候。我也在想,上車落車的時候大家衣服的磨擦都在礙手礙腳的,如果有專為舒適上落車而設的Teflon製通勤衣就好了。
3.1.2 【大檢補習社的登場】
在這樣搭火車返學的第一日,從市中心的火車車窗看到了外面有從未曾看過的、白色底、深藍四角、簇新的大廣告牌,上面的文字飛入我眼簾。
>>> ──大檢補習日校──
嗯?到底是甚麼情況?
記憶中到上個月為止好像也未曾有這樣的廣告牌的。然後4月開始了沒有幾天,為了引人注目,大檢的字句被人以特大號字體展示出來。查了一下,就如我想的一樣,聽說那間學校今年才開始設立的。就是說與我的新學期是同一時間發生的。我極度憤怒,為甚麼偏偏是一足之差的時間才有這些資訊流出呢?
然而事情還未完結,過了沒有幾個月,其他補習日校都一齊跟隨大隊,拿出大檢來招生。就連火車車廂裏面吊着的廣告牌和報紙的廣告欄、也變成為都是到處都充滿極粗歌德字體的大檢字樣的模樣。[譯註-極粗歌德字體]
>>> [譯註-極粗歌德字體]
>>> 日本慣以歌德字體來突顯文句。平時使用的是明朝楷書。
看來資訊不是要你自己去尋找的,而是某日突然間從下跌落來的東西。也就是今後不再需要到處查訪了,只要訓響度也能夠接收到資訊的,
礦脈這東西一旦發掘了,似乎就能像藤蔓一樣接二連三地開採下去。而鑽石的價格就一落千丈。這是當真的礦脈的話也許會有誰出來主張擁有權,萬一真的有人高叫一聲這是mine!之類的話,我就笑不出來了。要掘得中這個礦是極之艱難的,但我認為後來抵達的人也有揀飲擇食的自由。但是於我而言已經太遲了。
甚麼大檢,不就如字面所寫的是一陀爛屎嗎?至少世人應該要接納率先發掘的人的聲音。縱使現在已經沒有人再揶揄是大便檢測了,但我背向這個反應遲鈍的世間,堅決要走我自己的道路。
每逢火車經過那裏,我想做的就只有向那個廣告牌吐口水。
3.1.3 【課室】
這個班房,老實說我想它再光一點就好了。上午時份是陰暗的,到了夏日的下午,說不定再加把努力就能夠進到來的斜陽,被對面的大廈遮擋住,幾乎一整天沒有陽光能夠照射到班房裏面。你說你是設計學院,我期待會為學生準備大一點的枱面啦,可是被分配到的課室卻只排列着一般課堂用的學生枱。那個課室被分割成兩半,那邊廂是另一個班別。
我在新的環境坐立不安,不停地瞻前望後,這個時候班主住剛好進來了。那個班主任在最初的自我介紹時這樣說:
>>> 「小弟嘅專業範疇係繪畫,完全唔曉得個啲象形符號同字體設計」
喂這不是跟說好的不一樣嗎?因為入學文件裏面是寫上了我希望學習的專業的。然後那個班主任不知是他有意還是無意,一開始就好像是針對我所寫的內容而說這些東西,而且還是唱反調的。
「一開始就被討厭了」,我如是想。也想會不會其實是學校的好意,專情幫我提拔不拿手的項目呢?但是你問我的話,我對繪畫和那些微妙的色彩變化毫無興趣,基本上眼中只有平面構圖或文字設計之類的東西。如此地無視我的訴求也要把分配我到繪畫專業的先生之下,至少在我角度是十分之遺憾的事。
當時的他還很年輕,是個初出茅盧的繪畫家。這個人也是我行我素,不知是不是對自己的學生懷有不滿的情緒,實際上這個班主任在日後會針對上色的部份給乎學生高分數、而不是針對構圖。可是我凝重於構圖一方,上色是胡塗,因此他只顧着眼在我的胡塗,完全莫視了放了很多心機的構圖和美工文字。結果我的基礎實習課一直都被給了很低的分數。在我看來,如果那個先生將分數當成為唯一的出氣袋的話也不難怪的。
*
攝影**課的先生對住我們新入學的學生,開口第一句就是:「每年都總有一些人不結識朋友的在這裏不知做甚麼!」
的,帶着半點怒火地咆哮。聽起來仿佛是斥責一直都是孤單一人的我一樣。迄今以來都以為進修學院是學習職業技術的地方,然而又發現了不是這一回事,有點失望。
對啊,起間學習朋友相關的進修學院不就好了嗎?人際關係的就在那裏學會,在其他地方學習其他技術不就好了嗎?我如是想。當時,我認真地懊惱識不到新朋友的這件事情。人們說「只要自然地做自己就可以」,但是這樣做的話,我就只有被孤立的下場。
那之後攝影先生開始披露跟課堂完全無關、自以為是的主張。他曰「協調性很重要的」、「一個人在外面食飯是不行的」等等的,迄今自世間聽過不少次的、在今時今日幾乎沒有人再理會的、發霉思想的覆印。
就算如此,再度被施加交朋友的壓力這件事真的令人倍感悲傷。朋友這些東西不交也罷!我是這樣想的。不知看過幾多因為那些事情而導致荒廢本業、把自己弄得不淪不類一無是處的例子。我冀望能夠某日從這種束縛和陷阱中得到自由。我無法站在他的視角來留影世界,如是拒絕那樣觀點的我,沒有理由跟得上攝影的授課。
攝影室隔籬就是印刷室,再對面就是相片排版室。以前開始我對字體的興趣就不是正常程度的,不知為甚麼我想我所關心的事情跟和先生之間的咬合有關連,學校擺住一台相片排版機。我感覺再過不久就是電子排版和電子編輯普及的時代,沒有想過要作為一項技能來學習如何操作,但儘管如此,在這部光學機械從這樣消失、被送入博物館之前,只要一次就可以,務必給我玩一下這部機!
相片排版的先生是學校入面為數不多對我友善的其中一個人。當時候的我,對於字體、紙張、印刷之類的事情有濃厚興趣,所以周不時會去請教他。她不厭其煩地解答我那些煩人的追問,放學的時候又會給我一些紙張的樣本和她不要的海報。那些都是印刷業相關公司造出來銷售于客人的,任誰都是當時頂尖水準印刷技術的結晶,怎樣看都不會厭。
印刷的先生和相片排版的先生兩個人感情不錯,可能是因為這個緣故,他不時也會解答我的疑問。然後我選擇了師從印刷先生。不知是甚麼原理,聞着油墨的氣味、觀察印刷用的各式各樣小道具,令人感到十分之放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