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陳凱婷回到家,一推門,第一眼就看到了雞飛狗跳的情景。

喬喬表情慌張地奔跑而來,而她身後的不是甚麼怪獸,更不是甚麼厲鬼,而是揚著手追著她走的鍾文傑。

「救命啊——凱婷姐姐!!」喬喬雙手捂頭,光速逃到陳凱婷的身後。

「你知唔知佢搞咩?」鍾文傑走上前,一臉不解:「佢今日點都唔敢俾我掂,究竟係發生咩事??」

他側過身想要和喬喬對視,她卻把臉直接埋在面前的衣服裡瑟瑟發抖。





陳凱婷拍了拍喬喬的腦袋,正想讓她解釋之際,卻憶起自己早上說過的話,不禁失笑。

她彎下腰,用只有她們之間才能聽見的聲線說話:「你同佢講啦,我保護你。」

語罷,喬喬這時才捨得抬起頭來,可不但不鬆手,反而捏的更緊了。

她戰戰兢兢地從人背後探出頭,眼睛烏黑明亮:「你……太污糟啦。」

這一瞬間,陳凱婷似乎聽見玻璃心碎掉一地的聲音。





鍾文傑眼珠陡然瞪大,哆哆嗦嗦地指著自己下巴:「我?污糟?」

他把目光移到陳凱婷臉上,像是在求證般再指了指。

「嗯……」陳凱婷停頓了片刻,摸了摸下巴,笑著說:「你的確係幾污糟。」

怎麼說好呢……其實她也沒有故意誇大其詞的傾向,只是鍾文傑的衛生習慣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吃完零食不丟包裝、髒衣服臭襪子老是放著不洗、還有他那房間,堪比亂葬崗,不堪入目。

至於他拿喬喬的頭擦手那件事……有些事還是不要深究比較好吧。





他聞言,寬大的手掌先,是按了按額頭,又捏了捏鼻樑:「得,我投降。」

他回過頭,重新走進廚房裡忙活,陳凱婷瞧著那道悶悶的身影,只覺身心舒暢。

「佢講緊啲咩?」她身後的女孩鬆開手,小聲問道。

「冇,唔好諗太多。」

陳凱婷雙手搭在喬喬的肩膀上,一前一後走到沙發前,兩人同時倒下去。

手機忽然在那刻顫了顫,她從褲兜拿出來一看,原來是陳曉智的訊息——

我今朝好似見到你。

陳凱婷眼眸微垂,手指在鍵盤上停頓許久,直至喬喬抻著脖子偷看,她才反應過來,言簡意賅地否認了。





話雖如此,可陳曉智竟然還拍了張照片,畫面中間正是陳凱婷拉著喬喬準備逃跑的模樣。

——真係唔係你嚟?

陳凱婷愣了一會,她感覺有點百口莫辯,可又懶得跟陳曉智解釋。

「邊個呀邊個呀——」喬喬有點不滿,情不自禁地拖長聲音抗議。

女孩把陳凱婷的猶豫全都收到眼底,忍不住往手機瞄了一眼,竟然看見了今天早上發生的場面。

「啊?呢個唔係我哋嚟㗎咩?」她清亮的嗓子提高了些:「呢個人邊個嚟㗎?」

「呃……」陳凱婷微一晃神,狀似不經意地說道:「我阿哥囉……」





糟了。

「你阿哥!?」喬喬這下反而突然開竅了,雙眼直冒紅心:「係咪即係,嗰個生得好好睇嘅男仔?」

女孩擋過手機螢幕,抱著陳凱婷的脖子,彼此的臉只剩下數厘米距離。

「唔係唔係!」陳凱婷反應過來,連忙改口,目光卻心虛地移開一邊:「你記唔記得嗰個男仔隔籬企咗個阿伯?嗰個先係我阿哥。」

喬喬狐疑地盯了她半晌,最後撇撇嘴,掩蓋不住失望的情緒。

就在這時,鍾文傑端著飯菜從廚房走出來:「開飯啦——」

他帶著幽怨的眼神瞪了陳凱婷一眼。

可惜她無動於衷。





後來他們吃飯,喬喬一開始還有些失望,默默地吃著飯,只剩下鍾文傑和陳凱婷有一搭沒一搭地東拉西扯。

過了一會,她最終也加入話題,氣氛亦從那刻起變得溫馨了。

其實他們三人聊的話題日常得很,甚至可以說是有些無聊,可是坐在飯桌上,就不知不覺地會產生出把生活皆傾吐衷腸的欲望。

正當喬喬把頭挨到陳凱婷的手臂上,抱怨著班主任的課有多沉悶時,她碰巧和鍾文傑對上了視線。

兩人默契一笑。

接著鍾文傑就偏過目光,正色提醒喬喬要多吃點蔬菜。

喬喬扁著嘴反駁過去,更不時瞟向旁邊的人,希望她能為自己說說話。





可陳凱婷則置身事外般重新低下頭吃飯,雖默不作聲,但再也蓋不住嘴角的笑容。

曾幾何時,她也憧憬著擁有一起吃飯,一起笑,一起甚麼都聊上一頓的家人。

陳凱婷望著這一幕,心裡倏然好像被什麼漲得滿滿的,甚至,好像也把童年遺憾逐漸填補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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