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唔到租,唯有同死對頭一齊住: (22)
晚上十二點左右,鍾文傑輕輕敲了敲陳凱婷的房門,低聲說了數句話。
她沒有應聲。
結果在同一晚,陳凱婷又夢到了鍾文傑。
夢裡的他們還是中學生,穿著一身校服在樓梯間追逐,她罵他駁,可都在對方沒注意時偷偷一笑。
兩人扶著欄杆一路往上狂奔,領帶裙擺飄揚,眼看快要跑上天台之際,鍾文傑卻驀地停下來,轉首,居高臨下地看著陳凱婷。
他們靜靜對峙著,而陳凱婷率先忍不住衝他勾勾手指,像個無賴般嘴角一彎:「夠膽就落嚟。」
「落唔到。」鍾文傑收起笑容,表情在光線下顯得有點平淡:「嗰邊冇位俾我。」
陳凱婷頓時低頭環視一圈,匪夷所思,摸不透他的所思所想。然而,她再抬起頭時卻愣住了。
晨風吹入,天空藍得發亮,眼前的少年意氣風發。
他就站在最高的那級階梯,而她在樓梯間仰望過去,讓她再次意識到他們之間的天淵之別——
他們永遠都像是兩個極端。鍾文傑從頭到尾都是十全十美的模範學生,而陳凱婷由始至終都是令人聞風喪膽的不良少女。
當她才剛剛經歷完家庭變故時,他過得依舊光鮮—— 家庭美滿,人緣廣泛,成績優秀。
本就識於微時,平起平坐,後來愈走愈遠,一高一低。說不羨慕是假的,甚至妒忌也是人之常情。
她的目光回到樓梯上,默不作聲地觀察他,結果對視了半天愣是沒人動。
就在她失神的那瞬間,鍾文傑雙手插兜,假裝瀟灑地邁前一步——
卻不知為何踏了個空,整個人直直朝她衝過來!
陳凱婷大驚失色!
她嚇得緊閉雙眼,視死如歸般等待那飛來橫禍。
一秒、兩秒、三秒。
甚麼都沒發生。
雙手反而忽然被人握住了。
她一望,是鍾文傑。
光線暗淡,氣味熟悉,她一瞥,發現自己回到了客廳。
他眼梢泛紅,瞳仁深不見底,坐在沙發上微微垂下頭,像隻被雨淋濕的大狗般可憐兮兮。
她下意識想抽回雙手,他卻握得更緊,帶著溫熱的體溫。
然後他開口。
—— 其實我也很累。
陳凱婷眼楮一熱,心臟都被揉爛了。
她想起之前剛住在一起的時候,鍾文傑每天都會念書念得生理時鐘失靈,只要一開門,往往都會看到一根被知識掏空搾盡的人乾。
之後他替人補習時,明明被氣得血壓直飆,卻為了生計而敢怒不敢言的模樣。
還有早些日子那場心事電台,他聽到「移民」兩字後,突然就軟下來的態度。
—— 家人最近都在逼我過去,還有其他事……
—— 這段時間我們就嘗試好好相處下去吧,好嗎?
陳凱婷的心被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愧疚感纏住了。
因為她不明事理,因為她同樣地自以為是。
相看兩厭十多年,誰又會想到他們最後會殊途同歸?
陳凱婷醒過來了。
一睜眼,記憶猶新。
窗外天色和夢裡一樣,萬里無雲,是讓人心情大好的晴天。
然後她無可避免地想起了那道身影。
她心神一顫,抓著頭髮,雙腿使勁亂踹。
可暗自發狂兩秒過後,她又慢慢停下,側身把電話拿過來。
九月三十號,是時候給他一個答案了。
陳凱婷深深抽了一口氣。
她悄悄走到門前,望著門把思索片刻,接著往下一扭。
新的一天,新的開始——
只見太陽曬得整個客廳都溫暖通亮,沙發上還是那個熟悉的人,裸著上身,下體蓋著一張薄被。
她早就見怪不怪,摸摸下巴,朝他走過去,蹲下來。
一秒,兩秒……
她面無表情,驀然問了句:「其實你係咪一早就醒咗啦?」
「咁我就直接講㗎喇。」
「以後夜晚嗰餐你煮。」
也不知道是心虛還是巧合,鍾文傑似有所感,緩緩睜眼,磨磨蹭蹭支起上半身。
「就算你唔講,我都會——」
一切就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那刻,被子正順著他伸懶腰的動作輕輕滑下來,順利揭曉本日的人體展覽。
陳凱婷頓時嚇得面容扭曲!
「我而家反口仲嚟唔嚟得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