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 《第三十四章。姐妹》

麥子晴坐在一張不起眼的長木椅上，盯著天台的門口，緊張得將放在大腿上的手攥得死緊。

她之前打了顧小姐的聯絡電話，誰知道接聽的是她的秘書，麥子晴胡謅了些藉口，總算是將顧小姐約了出來。

本來因為顧小姐消費習慣的原因，麥子晴以為她會把自己叫去某些昂貴的餐廳，已經做好了荷包大出血的準備，不過顧小姐居然說上天台就好了，她剛好在附近。

麥子晴聽到高跟鞋敲在地面的聲音，就知道顧小姐來了。

她修長的身影映入眼簾，今天穿著一身灰色的套裝，散發出一種知性美。





顧小姐還掛著一副太陽眼鏡。

麥子晴往上一看，的確，今天的太陽還蠻燦爛的。

她一不小心就顯出滿額的抬頭紋。

『嘿。』顧小姐瀟灑地一揮手，走過去坐在麥子晴旁邊，『悠悠有什麼要給我？』

『嗯……就是這個。』麥子晴將放在身旁一盒蛋撻捧了起來，『她說想請你吃這個，這是她的最愛。』





顧小姐眉頭挑了挑，看著那蛋撻盒的眼神裏明顯有一點嫌棄，只不過她還是接過了盒，放在手裏打量了一會兒後道，『既然是悠悠請我吃的，我就勉為其難試一試吧。』

麥子晴擠出了一個笑容，覺得良心有點痛。

其實她也不完全是在說謊，今早麥子晴打過去問悠悠，如果要送一份禮物給公主姐姐的話，她想送什麼，然後替悠悠提供免費的買貨送貨服務。

『謝謝咯。』

顧小姐拿著那個盒，幾乎就要站起來，不過又被麥子晴叫住了。





『等等顧小姐！』麥子晴眉頭扭成一團，尷尬地低下頭，『我們可不可以聊聊天啊？』

『聊天？』顧小姐奇怪地一偏頭，『聊什麼天？』

『就是，我朋友比較少，沒有人和我聊天。』麥子晴瘋狂在心裏跺腳，總算將話說完整了，『你可不可以可憐可憐我，陪我聊五分鐘？』

顧小姐盯著她的眼神幾乎可以說是匪夷所思了，不過她想了想，覺得日行一善人更美，況且只是五分鐘，便伸手撥了撥燙得直順的長髮，懶洋洋地將手枕在椅柄上：

『聊什麼？我先跟你說啊，減租免談。』

『不是減租……』

麥子晴低下頭，猶豫了片刻後幽幽地開口道，『顧小姐，你怕黑嗎？』

顧小姐完全不能理解她這租客的邏輯，嗤笑了一聲後道，『你這人還真有趣。』





不過她倒還真就認真地想了起來，手指在臉頰上點了點，『嗯……小時候怕吧，現在不怕了。』

『是嗎？我、我也很怕黑。』麥子晴胡謅一通，『那你小時候，怎樣呃，解決這個問題？』

『解決嗎……』

顧小姐好像想起了久遠的回憶，居然笑了出來。

『完全沒辦法啊……不過我姐姐會牽著我的手，唱安眠曲給我聽，我聽著聽著就會睡過去。』

麥子晴飛快地看了一眼顧小姐下巴處的一顆小痣，低下頭咬了咬唇。

『……就是你上次唱給悠悠聽的那首？』





『嗯。』顧小姐悠閒地點了點頭，往椅背一靠後道，『《Moonriver》，柯德莉夏萍在Breakfast at Tiffany’s 裏面唱的一首歌。』

她嘴角輕柔地彎了起來，『我姐姐很喜歡她，說以後要打扮得跟她一樣漂亮。』

麥子晴得到了答案，舒了一口氣後又問道，『那你現在為什麼又不怕黑了？』

顧小姐雙手往椅背上一掛，長長地呼了一口氣。

『小時候怕黑是因為有鬼。但後來覺得，要是黑的時候能見到鬼魂，也不錯啊……』

別人大概會覺得顧小姐有病，或者覺得她是在裝模作樣地說些特別的話引人注意，但麥子晴知道，不是這樣的。

她別過臉去，用力眨了眨眼，以免眼裏凝出淚珠。

『顧小姐…….愛到底是什麼？』





她想起了那天問顧小姐的問題，又想起了當時顧小姐幽幽地看著遠方說的話：

『愛就是非常非常的喜歡，你會經常想那個人，她在的時候你想要黏著她，她不在的時候你又會很想念她，會毫不猶豫地將自己擁有的所有東西都給她，願意用自己擁有的換取她的健康快樂......』

那天顧小姐說這些話的時候，腦裡想著的，是她已經過世了的姐姐吧。

麥子晴拳頭一握，伸手揉了揉鼻頭。

『我最後呢…….想問你一些意見。』

顧小姐用手指托了托太陽眼鏡，望著日光慵懶地道，『問我意見我通常都會收錢……哎算了你問吧。』

『我有個朋友，她姐姐要移民了，去很遠的地方…….』麥子晴輕輕地道，『她問我道別的時候，應該跟姐姐說什麼。』





她鼻子一酸，拼了命地忍住，『我沒有兄弟姊妹，不太清楚應該說些什麼，你可不可以給我一些意見……』

『唔，去很遠的地方嗎……』

顧小姐一雙美眸變得深邃無底，她仰頭看著天上飄過的一朵雲，淡淡地說，『大概就是，姐姐我愛你，有你真好……這樣的話吧。』

顧小姐說完，坐直了身，伸展著手臂用平常的語氣道，『好了，五分鐘到了，我……』

她錯愕地低頭看著突然熊抱她的麥子晴。

顧小姐霎時間反應不過來，就這樣由得麥子晴抱住自己。待她終於回過神來，居然沒有想責怪麥子晴的想法。

雖然不可思議，但她覺得，麥子晴的擁抱有某種安慰的意思。

這當然不可能。

她胸口一熱，聲音就柔了一些，垂眸盯著麥子晴的腦袋說，『喂喂，我可是有喜歡的人了啊。』

麥子晴驀地放開了手，屁股恭恭敬敬地往後退了一些，有些尷尬地搔頭說，『對不起……就是想謝謝你陪我聊了這麼多。』

顧小姐沒好氣地笑了笑，『你這道謝的方法還挺特別，你該慶幸自己是個女的。』

她站起來，長髮往肩後一撥，『雖然我是收了悠悠的禮物，但你不要以為你的租金……』

『可以減嘛，我知道啦。』

『非常好，』顧小姐扶了扶太陽眼鏡的柄後道，『替我跟悠悠說聲謝謝吧。』

麥子晴看著顧小姐豪邁不羈離去的背影，眼淚終於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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