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微戀愛]《黑千淵日記》: 96.救世主的怨恨
這個世界，或許是真的有就算刻入靈魂深處，也不該被忘記的事。
黑千淵如今才意識到，他是多麼的不可饒恕。
＂所……所以是這樣嗎？小依。＂ 他雙手難以抑制的顫慄著，唇瓣抖動 ＂你不開心嗎？＂
在五、六百次的輪迴中，比起那段漫長的時光，最後的那段回憶只佔極小的份量。
卻因為太過刻骨銘心，讓黑千淵渾身上下無法自制的顫抖。
一段記憶跚跚來遲的湧上心頭，他大概知道想起來的，是哪一段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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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迴的最後一天，是天崩地裂的場景。
沉睡於海底之下的火山就像被點燃的核彈一樣爆發，晴朗的天空卻降著冰雹，如同冰冷的子彈射向整個席雅南部的角個角落。
黑千淵已經不知道經歷過多少次這樣的世界。
但他有預感這是最後一次。
天上高原唯一的祭壇就坐落於數千公里外樹海的深處。
祭壇所用的每一片磚瓦、每一塊木材都代表了對神明的敬重，作為與神明溝通的工具，東塔伽藍搜集了南方天上地下所有珍稀材料，打造了這座世界獨一無二的祭壇。
次一級的材料，便建造了圍繞在祭壇之外的神殿。
主持儀式的祭司會在祭壇外與行儀式，首先誦出誓詞，並向儀式背後的神明效忠，再說出自己的願望。倘若神明對祭品滿意，就會接收祭品，並實現祭司的願望，整個儀式便算是成功。
巫爾依卻站在祭壇的中央，十指緊扣，然後握拳，向太明獸極祈禱。
＇鐘愛世人的我主。祢聽見世界的哀號嗎？＇
＇祢卑微的信徒們被異教徒所威脅、殺戮，我們就像豢養的羔羊一般受到宰殺。＇
＇偉大的太明獸極啊。懇請我主臨下神跡，給予我等救贖，煙滅世界的怒火，把人間和妖魔界域從此隔絕。＇
＇卑微的信徒們，願意把救世主獻給祢。＇
誓詞從來沒有特定的標準，這只是對神明表達信仰和敬重的一個環節，巫爾依向太明獸極說明是祂的信徒，藉此獲得祂的善意，然後便說出願望，祭上自己。
太明獸極接納了的瞬間，儀式便已經啟動。
黑千淵只來得及打穿神殿的大門，找到了祭壇，就看見被無數懸浮在半空、來自這層空間之外的符文籠罩在祭壇之上。
黑千淵大腦一片空白，敲打著堅硬的符文，身體被隔絕在外，無法接近祭壇上的救世主。
＇別這樣……＇ 他結結巴巴道 ＇還……還可以重來的，只要南方如常毀滅，輪迴……輪迴就會重新開始。我能找到別的辦法拯救你們的。＇
＇原來，南方的破滅，對你來說已經是常態了嗎？＇ 巫爾依傷感道 ＇回不去了，儀式已經開始了，我們已經跟我主建立了溝通的橋樑，等到我的靈魂回歸輪迴島後，祂就會臨下神跡，撫平席雅的憤怒。＇
＇還有辦法的，有不需要犧牲的辦法。＇
黑千淵的指尖撓著符文，直到指甲破裂，鮮血順著符文淌下，他卻渾而不覺痛楚，想要把符文抓爛一般兀自撓著。
＇你去過樹海的盡頭嗎？那裡有一座木頭小屋，裡面住著一個來自席雅之外的外來者。＇
＇那個人有撫平席雅怒火的辦法，只要我再輪迴一次，在下個輪迴，我就去找那個人。＇
巫爾依笑著笑著，眼淚盈眶 ＇你已經輪迴得夠久……你要回去你的時代。＇
黑千淵猛然咆哮＇不要！我不要！＇
巫爾依的心一陣劇痛，他哽咽道 ＇你已經瘋了，你要治好自己，你得回去。＇
黑千淵拳頭打在符文上，整座大殿為之搖晃一下 ＇不要，不可以！混蛋，狗屎一樣的神明。我輪迴了一千五百次，每一次的毀滅神明都沒有出手，祂根本不在意我們！這個世界也一樣，這裡的人也一樣，全部都是垃圾！不要為這些垃圾送死。＇
＇可是這是我的使命啊。＇
＇可是他們比不上你啊！＇
＇救世主可以為所有人犧牲，並沒有比不比得上，我生來如此。＇
＇任務完成的話，你就永遠的死去了，沒有重啟的輪迴，也沒有世界使者黑千淵，我再也救不了你。＇
＇不要哭，這是好事。救世主和使者最後還是拯救了東塔伽藍。大家都可以有幸福的未來，就都是因為你，因為你那天從天而降，是你教會我們平息世界怒火的方法，在完美的未來，沒有再次回到過去的理由。＇
黑千淵跪在地上大哭著，想要反駁什麼，卻因為哽咽而無法出聲。
＇結束了……＇ 巫爾依長呼口氣 ＇我感覺到……輪迴島的呼喚了。＇
＇我們不是說過要在天上高原，永遠地活下去嗎？＇ 黑千淵頓了頓，表情漸漸扭曲起來 ＇這才昨天的事。＇
＇對，我也想跟大家一起生活，放下利刃，歸隱田園。＇ 或者是感覺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失，他已經走到生命的盡頭。巫爾依突然失控，淚水斷線般瘋在溢出眼框 ＇我……我其實還想活著，活下去！＇
他嘶聲力竭的咆哮 ＇我不想死，我不想要死。好不容易打贏了仗，結束了戰爭，大家在天上高原生活，這種如童話一般的幸福未來居然降臨在我的身上，我不想要結束。我想跟你們永遠在一起，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想活下去！＇
＇為什麼死的是我？！為什麼我是救世主？我不想再拿起劍，我要活著，我明天還要上陶瀚的課，去玻璃花田打滾，跟你們說著沒營養的話。＇
他在發洩著什麼，一句又一句的吶喊出來，直到他的心跳停止，讓他沒有氣力再大喊。
＇這終究成為了遙不可及的夢想。＇
＇還……還有辦法。＇ 黑千淵赫然想起什麼 ＇簡……簡說過，樹海的深處，封印著遠古之前的死靈，那是從厲鬼身上被斬落的肉塊中誕生的靈魂。＇
＇簡說我的體質很容易溝通神明，很輕易就能獲得神明的好感。＇
＇神明肯定對那個靈魂很感興趣。＇
＇等我！五分……不，三分鐘，不要死，活著！要活著！＇
黑千淵火速轉身狂奔，往樹海的更深處奔跑。
過去他從沒有把那個靈魂獻祭的想法，厲鬼是連神明都可以殺死的存在，神明對此無比痛恨、排斥，太明獸極可能會厭惡這樣一個存在。
但事已至此，唯有拼一把，此刻巫爾依的生命就壓在那個如此特別的靈魂身上。
黑千淵從此試過主持儀式，這是他的第一次。
那裡沒有祭壇，儀式有極大極率失敗，他的體質比較適合儀式術，這又是唯一能拯救巫爾依的方法，無論如何都要試試。
神殿本來就位於樹海深處，那個死靈的所在之地很近，所以他才敢保證三分鐘內就能完成儀式。
他找到封印，那是一個由數百種來自世界之外的符文包裹著柱體。
他已經無數次見過這個封印，也無數次從簡身上學習過符文使用的方法，所以他無比肯定。
這是簡親手打出的封印。
黑千淵以肉眼幾乎無法捕捉的速度解開封印，他從未想過時間的流動在他眼中竟然變得如此的慢，封印被他看了一眼，大腦就能推敲出數千種破解方式，並從中找出唯一最快的方法。
剝取封印後就只剩一個破爛的木盒子，黑千淵甚至沒有怎麼用力就能將盒子捏碎，也捏住了藏在裡面的厲鬼靈魂。
他馬上就地進行儀式 ＇鐘愛世人的我主……祂……＇
陡然，他停了下去。
他想起他剛才說過的話。
每一次的毀滅神明都沒有出手，祂根本不在意我們……
太明獸極，本來就沒有站在人類那邊。
人類的個體無論有多強大，對神明而言也是一根指頭就能捏死的事，如螞蟻一般。
在祂的眼中，眾生向來平等，不存在鐘愛哪個種族之說。
也在這時，心中傳來一種悸動，萬物同時發出衰號，為某位被天地被天地所愛的人悲號。
黑千淵愕然不已，眼淚源源不絕。
救世主死了。
＇小依……死了？＇ 黑千淵茫然道 ＇死了？＇
＇那麼，太明獸極給我們的救贖呢？＇
他環視仰望著天空，火山灰跟冷雨依舊墜著，他彷彿再一次聽到天上高原之外，那些他們一直守護的南方人的慘叫聲。
一刺尖銳的冷雹擦過他的臉頰，血珠從皮下滲出，直流到下巴，滴在地上。
＇沒……沒有救贖嗎？哈……哈哈。＇
黑千淵乾笑幾聲，一時間感到有點可笑。
他過去的人生，父母的人生，天上高原各位英雄的人生，過去一直信仰著太明獸極。
事實上這次儀式太明獸極也允許了，不然祂也不會收取巫爾依的生命。
結果竟然是祂騙了大家。
＇誰想到，神明竟然會欺騙人類……騙子。＇ 黑千淵抓緊手中的靈魂，仰天面目猙獰的吶喊 ＇騙子！騙子子子子子！＇
南方要奔向滅亡了。
至少，輪迴還會重啟。
他看向村子的方向，已經面無表情。
明天，又會是幸福的一天，一切會回復正常。
如要還在輪迴，大家都會是永生的。
所有人終將會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