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在雪蓮池許下的約定: 動搖的心
雪來到月見已經三個月,與月見的各人都建立了良好的關係,他們是她在日本認識的朋友,她很感恩能夠擁有這麼好的工作環境和工作伙伴。她在這兒獲得的不止於此,她獲得了「月見之雪女」的稱號,漸漸擁有了屬於自己的粉絲。雖然她本人感到莫名其妙,只要不再遇上變態,她都無所謂。
「請問有甚麼需要?」雪問。
「一份草莓窩夫和一杯凍抹茶牛奶。」
「好的。請稍等。」
「謝謝。雪小姐。」
雪拿著餐點板回到櫃臺,一邊觀察已久的宏斗終於忍不住問:「小雪,那個男生已經盯你很久了。」
「我知道。他都喊我名字了。」
「真的嗎!他肯定是喜歡上你了。」
「何以見得?」
「他平時都直勾勾的看著你工作,一旦你走近或對跟他上眼,他立馬變了一顆可愛的紅蘋果。」
「有嗎?」雪打了個壞主意,她轉頭看向那個男生,他雖然馬上別個臉,但也看得見他紅透的耳根。「真的欸。」
蓮從廚房走出來,「都站著不幹活,在看甚麼?」
「我們在說那個男生,他盯著小雪好一段時日了。」
「要報警嗎?」
「不是啦!笨蛋!我是說他是喜歡小雪了。」
「唉..怎都好,反正他是沒望了,快幹活。」
宏斗這麼一提,不管是雪還是蓮也會不經意去注意那個男生了。雪發現他每逢星期二、四的下午都會來,星期六早上也會來,聽說只要雪在,他必定會堂食,否則便會外帶一杯飲料。每次堂食,他都會坐上兩至三小時,盯著雪是主要目的,間中也會帶著一部手提電腦在忙著甚麼。雪看他一動不動的專注看著電腦,她剛好經過他身邊便好奇看看,發現他正在學市場營銷管理,便猜想他是大學生。看著他的模樣,令雪想起了她還是大學生時的事,那時忙於功課,遇過死線戰士弄得死去活來,但也是青春快樂的時光。
「不好意思。」那個男生舉著手,雪便前去,「我想要一杯凍朱古力咖啡。」
「好的。」雪瞧了瞧他的電腦,「你是主修市場營銷管理?」
他有回錯愕,一下子與雪對上了眼,又害羞的看著地下,支支吾吾地說:「嗯…雪小姐怎麼知道的呢?」
「我大學時也讀這科。」
「真的嗎!雪小姐是讀哪一所大學呢?」
「香港大學。」他一下子反應不過來,「雪小姐去過香港留學嗎?」
「我是香港人。」
「欸?」他又反應過來,「你的日語太流利,我都沒有察覺。那…我有不明白的地方能請教你嗎?」
「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我應該沒甚麼可以指教東京大學的大學生呢。」
說上話了後,他便經常都來月見,他的名字是高橋光。他深得宏斗和優也的歡喜,正直純真的性格,加上活潑開朗的名字,是天下難得一見的稀有品種。話雖如此,宏斗和優也對光也未完全放下戒心,三番四次提醒雪不能掉以輕心。對於這樣的懷疑,光表示理解,但他仍未放棄想要認識雪,那顆熱切切想要與雪更友好的心使他不得不去爭取宏斗和優也的信任。
「小林先生,我可以約雪小姐嗎?」光悶悶不樂地問。
優也苦苦地笑說:「你也真有恆心呢,每每來到都問一遍。」
「因為我是真的想要與雪小姐成為朋友,但是我也理解她的遭遇……我看上去很危險嗎?」
「也不是不信任你,只是我們都特別關注小雪,由其是她一個女孩子在異地,又有那樣經歷,我們不得不為她提防呢。」
「嗯…這些我都明白,但我該怎麼做才能獲得信任呢?」
優也看他楚楚可憐的模樣,「要不這樣吧,我們確實不能控制雪和誰交朋友,你可以自由與她約會,但你定時定候必需匯報她的安全,可以嗎?」
「可以!沒問題!」
優也先向宏斗和蓮解釋源由,雖然蓮並不是很同意,但正如優也所講,他不能干涉雪的人際關係,所以也只能接受。光要按照約定,於約會期間拍照傳給優也,雪也要向優也報平安。
光排除萬離,終於等到與雪約會的日子。他站在廣場的大廣告牌前,手心冒汗,檢查著髮型。
「哈佬?」
「喔!雪小姐?你好。」
「等了很久嗎?」
「沒有。」光呆看著雪,他第一次看她穿私服,覺得她的衣著特顯了成熟的味道,心裏慶幸今天也選擇走成熟風的自己。
「走吧?」
「等一下。」光拿出了手機,與雪自拍了一張相傳給優也。「要先交功課。」
「總感覺很抱歉呢,月見先生他們都過於擔心了。」
「不會!他們是擔心雪小姐,要是我身邊重要的人發生那樣的事,我也會這樣。雪小姐吃過午餐了嗎?」雪搖頭。「那我們先去找吃的!」
這不是雪第一次來原宿,年末參拜的時候也來過,但今天的原宿光景與那天完全不一樣。從入口較高處看原宿的竹下通,密集的人群集中在窄窄的街道,鮮亮的招牌懸掛於街道兩旁高處。時尚潮流與美食,且其消費價位不高,有點像香港的旺角中心或是花園街,所以吸引了許多學生聚合在這裡。走進這條潮流通道,雪發現周遭都是年輕的女孩子,有些看上去像小學生,雪不禁有個疑問:他們都不用上學嗎?
「雪小姐,你喜歡熱香餅嗎?」
「喜歡。」
光的心突然緊了一下,耳朵漸漸的紅了起來,「是嗎!那就好!店員說要稍等一會。」
「這裡人真多呢。上次年末和月見先生他們一起來參拜也是人山人海。」
「是呀。很多年輕人都喜歡來購物。」
「高橋也是嗎?」
「我不太習慣人多,不過偶爾會和朋友來逛逛。」
「沒有勉強自己吧?」
「當然沒有!雪小姐還沒有周圍去過,我想你會喜歡這裡才來這裡的。」他們終於在餐廳坐下來,餐點來了之後,光又再次拍照發給優也。
「高橋要試試我的雜莓熱香餅嗎?」
「好的!雪小姐也試試我這個。」雪也有吃過月見的熱香餅,月見的和風味道濃厚,而這裡的口味則非常清新,有一點夏威夷的感覺。
「說起來,高橋的報告都做好了嗎?」
「還差一點點,不過比預期做的快,這也多虧了雪小姐的意見。」
「高橋有想過畢業後會想做甚麼嗎?」
「是呢…一般應該會成為上班族吧?雪小姐畢業後是做甚麼的呢?」
「我是一般的上班族,職位是市場管理助理,我任職兩年後便離職了。」
「工作辛苦嗎?」
「初初挺辛苦的,很多事情還未摸熟,而且職場上總有很多不公平對待,不過看透了就好。雖然公司還真是會物盡其用,但收入可觀,也有升遷機會,還是有優點的。」
「那麼雪小姐為何會棄之來到日本呢?」這刻,她的腦海裏浮現了很多過往的片段,這些回憶都被她安放在某個盒子裏,她又把盒子鎖上,但她還是無法阻止過去的意念從空隙間漏出來。「雪小姐?」
光把她喚回來,「呃,就是想趁年輕周圍闖蕩一下。」
「這樣的想法也很浪漫呢。」光支支吾吾的,鼓起勇氣問:「雪小姐一個人來到日本,男朋友不會介意嗎?」
「不會。」
「雪小姐果然有男朋友?」
雪沉默了一會:「不是,因為沒有,所以不會。」
「原來如此!」
完食後,他們在周圍逛,中途雖迷路了,但意外發現了不少有趣的商店。最令雪有深刻印象的是愛麗絲夢遊仙境主題商店,那個特別小的正門非常可愛,裏頭還有著名的「吃我」的點心和「喝我」的飲料,雪抵擋不著各買了一個。除此之外,也朝聖了原宿必去景點和必逛的店舖,衫褲鞋襪首飾配件化妝品護膚品,雪來了日本之後第一次消費至萬日圓單位。不知道上一次像這樣和朋友逛街逛了一整天是甚麼時候,雪想了想,出來工作第一年嗎?還是再之前?她已經不太記得有沒有這樣悠閑過,也許有的,但她不記得了,只記得工作的忙碌、很多加班,下班與假日的時間基本上都是去見「他」,悠閑好像與她沒有關係。
「差不多入黑,差不多要回去月見了。」
「為甚麼是回月見?」
「這是黑澤先生的條件:『入黑前要送她回到月見。』,說是要親眼確認雪小姐安全。」
叮。他們回到月見,剛好差不多關門時間。
「喔,歡迎回來。」宏斗說,「小雪又大收獲呢!」
「歡迎回來。」優也在光的耳邊悄悄問:「約會開心嗎?」
「嗯。非常開心。」
「小雪呢?今天開心嗎?」
「嗯。」
「那就好。」宏斗說,「可是今日有人心情非常差。」
「黑澤先生?」
宏斗點頭:「他本來就板著臉,今日多了一層焦躁,眼神銳利得很,客人都不敢大聲多說兩句,今日月見是前所未有的安靜。」
蓮從樓上下來,看見雪和光回來了,便走來問候:「回來了呀。」
「嗯。」蓮盯著雪的表情,說:「一副累得很的樣子。」
雪摸了摸自己的臉龐,她應該沒有把「疲憊」放在臉上才對,她進入月見之前…應該在更早之前,沒錯,就在離開餐廳的時候有再三提醒自己要打起精神。「為甚麼?」雪內心疑問著,這個疑問已經有一段日子沒有出現過,由「那日」開始,她嘗試不再問「為甚麼?」她試圖收起疑問和情緒,唯一無法改變的就是她那張「疲倦的要死」的臉蛋,不論多少次想著要振作,都無法改變動起來。她來了日本以後,離開了熟悉的地方,她以為一切都會好起來,但是今天她發現這不過是她「以為」而已。
「小雪?」她感到手心濕潤,她再摸了摸臉頰和眼睛,發現自己在流淚。「小雪怎麼哭了?光!你是不是做了甚麼啦!」宏斗大聲問道。
「不是的!」雪擦著流不停的淚水,「與高橋無關,是我自己的問題。」
「不要跟來。」說完,蓮就拉著雪的手到和室,雪還是止不住淚水,但蓮很意外她沒有放聲哭泣。待雪的呼吸回復順暢,情緒穩定後,蓮再開口:「那傢伙踩雷了?」
「只是剛好問起。但不是因為這樣…」她接著說:「為甚麼?為甚麼黑澤先生會發現呢?」
蓮沒有接話,他也不知道該說甚麼,但他認為必需給予回應。他摸了摸雪的頭,沒想到雪又再次哭了起來,他不知所措地說:「也許…也許是因為我畫畫,看人的表情比較仔細。」
「欸?」她又擦了眼睛,「黑澤先生不是室內設計師嗎?」
「畫畫是我的興趣。」
「油畫嗎?」
「…嗯。也有畫素描…人的面部輪廓會影響表情。」
「難怪…」她擦著臉,「有機會也想看看黑澤先生畫畫的樣子。」
「嗯。」她的眼淚終於止住,沉澱了一會後又開口:「我看上去…很疲累嗎?」
「…相比起疲累…更像抑壓的感覺。雖然我不知道甚麼導致你這樣,但你也要懂得排解…」
「怎麼排解?」蓮一下子想不到該怎麼回答,「…找個人傾訴…吧?」
這天,雪久遺地感到釋放,不知道是因為她把情緒哭了出來,還是蓮的安慰起了作用,但她的確有感到輕鬆了點。她為自己的情緒向各人道歉,特別是光。雖然他們都想知道是怎樣的事導致月見之雪女流淚,但蓮說了:「不可以追問。」他們也耐心等待,也許有一天,可能她終於放下以後便會告知他們原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