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課的題目是寫一篇專訪,題目圍繞「香港」。

下課後,我們一同步行回到宿舍,討論專訪的題目。我說不如寫「叮叮」,教授必定會喜歡這種融會古今的專題。她說這些題目已經老生常談,而且乏味,很難突圍而出。

「不如寫廟街囉?」她瞪大眼睛問。

「廟街就唔老土咩?」我皺著眉說。

「點都無叮叮咁老土掛」她洋洋得意地回答。



「廟街有咩好寫?寫廟街啲鳳姐?」

「唔係淨係得呢啲㗎咸濕仔。你唔覺得廟街好有特色㗎咩?入面有好多大排檔同市集,次次經過都覺得好似去咗八十年代嘅香港咁」她認真地道。這刻才驚覺自己對廟街不甚了解,只是從網上得知那裡是花街柳巷。

「我好少去個頭,咁一於寫廟街啦,當去探索吓都好」於是我答應了她。

我和小君開始聊起不同的街道,她說很喜歡九龍,那裡擁有深厚的文化底蘊,無論是建築物或街道名稱,彷彿置身於舊香港、置身於一去不復返的舊年華。

香港真係好靚-我想起一部紀錄片的台詞。然而,昔日的情懷無法抵擋現代化的洪流,歷史終究會成為塵埃,隨風飄至不可觸及的遠處;我們這代年青人,把河流染成血,隨水漂至不再熟悉的遠方,歸來無期。



「所以我先讀傳理,記低眼前嘅一切」她言之鑿鑿。我開始明白她選擇「廟街」的理由。「可惜而家做記者真係好難」

我沉思半晌,確實找不到反駁理由。「西西弗斯推住咁大舊石咪又係咁推」

「如果人生事事都咁順利,反而仲更加無意義」

「承認苦難係必然嘅事實,先可以創造出新嘅意義,呢個係一個ongoing process」

「如果連我哋呢班醒覺咗嘅人都唔做,其他人只會繼續活係美麗新香港。呢個都係我存在嘅唯一理由」



生於黑暗籠罩的大時代,我無法不認真起來。

「講得出啲咁嘅嘢,我唔信你會freeride我」她的嘴角微微向上傾。

我們穿過人聲鼎沸的大街小巷,談著社會大小二事。小孩在追逐歡呼、青年在打籃球叫囂、主婦在議價、小君在喋喋不休-熟悉的母語不絕於耳。赤色掩不住城市別樹一格的風貌;鬧市蓋不住小君獨一無二的聲線。

微風輕輕拂動她一把秀麗長髮,精緻的側臉乍現眼前,撲鼻而來的是一陣洗髮水香氣。她真的很可愛。

「咁一於寫廟街啦,我哋下次再傾下問題嘅細節就可以做訪問」我們走著走著,便回到宿舍,臨別前她這樣說。

「好啊」正當我離開之際,小君忽然把我叫停,我轉過頭望,她的眼珠卻在逃避,似乎欲言又止。

「下個禮拜記住返」她靦腆地說。

「嗯,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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