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地盤不允許有人撒野。」

閔東浩懶得去翻白眼。「我只是沒睡好。」

「那就辭職啊。」

世事那有賣鳥人所講的輕巧──但最近他真的開始思考提早請辭的可行性。

「我來是為了打聽兩件事。」





賣鳥人向他做一個要錢的手勢,閔東浩識相地以國際貨幣現金結帳。

「說。」

「有沒有聽過保護區內最近有位紅眼彷生人殺手出沒?」

「我的小鳥可沒有連續飛行24小時的能耐。但綜合目前已知的情報,個人傾向認為這可能是刻意虛構的都市傳說。」

「會嗎?捏造出來自己嚇自己?」





「天曉得。只是大部分人為事件背後都有原因,說不定那群野蠻人想要一位與小丑相似的惡棍英雄?」

時值清晨,鳥兒一一抱頭沉睡,偶有數隻鬧騰的吱喳長鳴。賣鳥人把出頭鳥全數銷毀,閔東浩才警覺店內裝潢清減了不少。

「你要搬了?」

「放長假,出國避避風頭。仇家快找上門了。」情報販子本來就是從虎口取食的高危工作。「別沮喪,有緣總會再見。」

只怕他捱不到那時候──閔東浩內心彷彿被灌一支苦酒。





「臨行前給你一個忠告:千萬別成為深淵凝視者。」

尼采語錄,是警校老梗了。

他們舉杯,敬酒,然後閔東浩接著說:「此外我想知道關於『Heaven』餐廳的秘密。」

「拜託別強人所難,彷生鳥可飛不進室內。」喝得臉紅的前上司放下裝有二鍋頭的塑膠杯,把靜止的鳥放入密閉箱中上鎖打包。「但你應該慶幸我有朋友是那間餐廳的常客。他說『Heaven』一無是處,唯獨一點值得稱道。」

答案就在後廚的食品儲藏室。

閔東浩獨自在車上等到商店打烊。期間一直聯絡不上「機械人」,但她不在現場或許更方便。反正他目前亦不想拉下臉皮去主動服軟。

最後一名員工在十一時三十四分拉上鐵閘離開。閔東浩下車,採取非法手段潛入餐廳。

他沒有開燈,仗恃夜視鏡之利徐徐於黑暗中探索。舊街普遍流通的密碼鎖並不複雜,稍加分析便能破解。至於頑固的金屬鎖,警隊配備的萬用鑰匙足以解決一切。





毫無懸念他闖入食品儲藏室,但出乎意料之外,被鎖在儲物櫃內的竟是小思。她看起來可憐兮兮,身體被麻繩捆綁,嘴唇流血,眼窩處更有瘀青。

「是誰打傷你?」解開束縛後,小思仍然驚魂未定。「走!我送你去醫院。」

「小心!」

尖銳的聲音幾乎捅破他耳膜。閔東浩回頭一看,幾個帶面具的人手持砍刀和金屬球棒襲警。小思為保護他吃上一棍,敲打脊柱所發出的悶響恰似重物急墜落棉花枕頭。她伏倒在懷,一口血噴出染紅他左肩。閔東浩於是拔出左輪手槍,一槍了結對方性命。

但噪音招惹來更多的注意。手槍實在稱不上是優良的近身格鬥武器,何況他懷抱中尚有顧慮。斗室之內,他一邊閃躲以保護傷者,一邊尋隙擊打施襲者的要害。最後他以高踢腿解決最後一位面具人,但左輪手槍早不知被打落何處。沒空去慢慢尋找了,他攙扶小思的肩膀從餐廳正門離開,遠處瞄準器射出的紅色激光點卻降落在他額頭。

閔東浩當機立斷把小思推返室內,與此同時,頭頂上方卻傳來熟悉的棒讀:

「射程,六百米。突擊批准許可。確認。子彈發射。」





肩馱狙擊手步槍的「機械人」忽然下跳現身,開槍擊斃位處遠方之敵。

「『少尉』,你太鬆懈了。」

正好奇她何以碰巧出現於此呢?忽然瞥見「機械人」肩頭上停留的擬真白鴿,閔東浩即時悟出了答案。

因此,他放心將車匙拋給「機械人」:「這裡有兩號傷員,麻煩你駕車。」

小思既不願意前往舊街的政府醫院就診,閔東浩亦不放心任由她獨自帶傷回到保護區的妓院。最後二人達成共識,由閔東浩載小思前去自己位於舊街的臨時住所,並墊支安排一位黑市醫生深夜出診。

幸好二人的傷勢並無大礙,只是閔東浩右肩需要縫上五針。醫生離開後,「機械人」負責站崗,小思和他彷彿有一肚子對話要講。

「我想回去。」

「先休息一晚吧,明早我送你。」





小思半張臉埋在床被之下。

「吶......可以問你一件事嗎?」在得到對方首肯後,小思接著問:「『少尉』是警官的代號,還是真正的軍階?」

「都是。成為見證人前我曾經在軍隊中服役。」

「陸軍?」

「嗯。」

「了不起。聽說少尉是帝國平民所能取得的最高軍階,你果然好厲害。」

「怎麼了?你也想入伍?」





然而彼此心知肚明,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實。

「是我雙胞胎妹妹曾經有這個夢想。」小思的笑容帶有無盡的淒涼。「『為人類而戰!』,不覺得很酷嗎?」

閔東浩沒有正面回應。

及後他安撫了小思幾句,隨即關上房門,卻發現「機械人」站在通往地下室的樓梯前發呆。

他走下樓梯,並示意她跟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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