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見證人: (3)

警署內部禁止奔跑，因此「機械人」唯有以自身最快的行走速度亦步亦趨於閔東浩身後。

只是放過他吧！這男人當真被小妞兒纏怕。

「你還要跟多久啊？」

「我們是拍檔。」絕了，她的電子瞳孔擴張，閃亮閃亮，難道是在期待偵查的過程？

回頭想想，這好像是「機械人」第一次主動靠近閔東浩進行對話。





「並非要潑你冷水，但只有我們兩人，查不成。」

「為什麼？」

「因為刑偵講求團隊合作，以及天時地理人和。光是人和這一點，我們已經沒有優勢。」

「你只是不想惹麻煩上身吧。」她年輕的俏臉上竟然充斥大大的不滿。

「查案可不是靠扣扳機或者傻站崗就能夠解決問題。」比起個人英雄主義氾濫的現代偵探獨角秀，閔東浩其實更懷念古早年代的務實刑偵連續劇，但「機械人」不懂得這種情懷。「你還有多久退役？」





「此涉及個人私隱，我認為沒有義務告之『少尉』。」

真囂張。但愈有價值的人類愈能夠延遲收到死亡通知的時間，故此閔東浩猜測她尚有一大段的日子能活──假如沒有因公殉職的話。

「我還有五年。五年後我已經預約好要安樂死，故此沒有必要深入保護區這種危險地方。反正親愛的海爾多半只想有人前往監控盲區打個轉兒套料，太多人去反而礙事。所以你就乖乖留在署內做文書吧？」

雖然在「機械人」面前，他說得好似要推卸責任的模樣，但上頭既然發話，這案子還是要仔細調查的。在銀行給前妻匯入有可能是此生最後一筆款項後，閔東浩獨自前往舊街。他需要一位可靠的幫手。

昔日署內有位同袍，退休後日領政府津貼在舊街某處販賣彷真羽毛小鳥。此人曾經是閔東浩的上司，比他多活數年亦屬理所當然。





「不會吧，幾時開始死亡通知書改由戰友派發？」

「放心，我一定走得比你早。」二人早習慣一碰面互相開這種生死玩笑。「見過這個人嗎？」

他給賣鳥人的電子腦發送一套經安全系統認證的文檔。

「『魚鷹』，真名衛鑠，死因是燒傷導致的多重器官衰竭。挺有意思的，我知道他。」

「所以你的小鳥有偷聽到，最近有誰想對這位外交秘書官不利？」

前上司所賣的彷真鳥全都配置有漢普公司的光學迷彩鏡頭以及軍用cpu，是黑市裡最灸手可熱的間諜偵察機。更可恥的是為了賺取最大程度上的利潤，他為自己所有的商品植入木馬，以便賣鳥人能夠安坐於舊街的這間寵物店密室中，盜取各式情報再行轉售。

「會有原始人不仇視科技生物？」他乾笑數聲，眼珠滴溜一轉：「怎麼，你要進入保護區？」

「帶我到入口便可以了。」





賣鳥人聲音一沉：「『少尉』，記得從前我教你別去搶著做那些有勇無謀之事嗎？」

閔東浩自然清楚對方的意思：保護區的人類居民，同樣憎惡他們視之為海爾走狗的改造人。

「幹完這票我就放假。」但他亦深知自己只剩五年時間可活，除了受傷後會覺得痛外，提早退役似乎沒有什麼好婉惜的。「真的是最後了。」

「每次你都說『最後』，然而最後還是選擇留在地獄。」當年很多刑警都抗拒成為死亡見證人，賣鳥人便是其中之一。而現在，他從置物架上的籠子裡掏出一隻白鴿。「去城西的妓院看看，這孩子會為你導航。」

閔東浩把它抱在手裡，深切體會到科技之日新月異：這一代的假鳥竟然設置有體溫模擬。

「資料裡沒有說『魚鷹』有嫖妓的習慣。」

「食色性也，永遠別忘記去質疑人性。而且啊，」前上司將一束激光掃向閔東浩的電子眼膜，然後調皮地對他眨眼。「相信我，被這個新推出的小玩意照一照，未來一小時內『天網』絕不會知道你身在何處。」